听到夏菡轻而易举就将“易子而食”四个字说出来，郑闯忽然意识到，这小两口并不天真。

也对，他们一路走来，见过最悲惨的人间，堪比地狱的人间，又怎么会单纯呢？

“可……”

“可是什么？”夏菡冷声问，“大人莫不是到现在还觉得，要饿死的人还是人？但凡有一口吃的，别说是糠了，就算是死人，他们都能扒光衣服扔进大锅里煮上分尸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郑闯摇摇头，“我的意思是，就算是糠，只怕也会有并不需要的人来抢。”

如同夏菡所说，易子而食的场面都要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的呢？

“那就在糠里兑上沙土。”夏菡语气坚决，不留情面。

郑闯惊骇地看着夏菡，他总觉得，说出这话的夏菡好像在下一刻就要抓着一把沙土往要饿死的百姓嘴里塞了。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夏菡说的办法是可行的。

黍子已经是所有粮食里最便宜的了，一斤只要两文钱。

是给人吃的粮食里，最便宜的。

但买一斤黍子的钱，至少能买五斤糠。

这还是寻常年头。

现在这个年月，连人都要养不好了，谁家还有那个先前来养牲口，自然喂牲口的糠的价格也就大大降低了。

买一斤黍子的钱，已经能买七八斤糠了。

若是要的多，能给老板清库存的话，或许两文钱能买下十斤也说不定。

思及此，郑闯微微颔首，“我现在就让人去安排。”

到了京城，虽然仍然是在江别鹤的手底下讨生活，但郑闯多少也有些能动用的人，做起事情来，比在城外时，方便了许多。

夏菡紧接着又做了下一步的部署，“就算是吃糠咽菜，我的糠也不是白吃的，但凡想在我这里吃饱饭的人，都要帮我干活。”

夏菡说着，便将自己的打算也都和盘托出。

种地。

她过来的时候都看过了，京郊又不少土地都是荒地。

按照本朝的律法，谁开垦了就是谁的。

这样的办法，在村子里的时候，就已经用过一次了，当初也算是勉强养活了不少人。

而现在，她故技重施，招式不怕老，有用就好。

萧痕对夏菡的决定，自然是全力支持的。

种麦子，种黍子，还有红薯和土豆，都是高产的粮食。

眼下就要到耕种的季节了，这些东西种下去，一年到头，就能让不少人自给自足了。

当然，夏菡也并非全然没有为自己打算。

百姓们吃了她的东西，自然是要帮她干活的，这些开垦出来的荒地，自然也是她的，这生产出来的粮食，也该归她所有。

她可以大公无私地贡献两年，却不会一直不求回报。

贺来鸣得知夏菡想要种地，自告奋勇带着夏菡去看田地。

夏菡对此，略有些疑惑，却还是实话实说，“土地的事情，还急不来，而且我们也不要那些有主的土地，既然是荒地，也不用分肥沃与否。”

反正不管是什么情况，她都能把土地养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