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沙沙地窃窃私语,地上没有灯,天上的满月亮得刺眼,仿佛能照出空气中微小的尘粒,一切无从遁形。她用手臂盖住眼睛,不去看他的脸,听觉却愈发敏锐,林子里树枝“咔嚓”一响,她呼吸立时一紧。
孟峄用嘴唇抚她的额头:“是风。”
他拉开她遮挡的手:“别怕,没人会来这儿。”
“我想回去。”她不安地偏过脑袋,被月光映得剔透的眼珠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转,却什么也看不见,太黑了。
一片云蒙住月亮,席桐连孟峄的脸也看不清了。这样近的距离,他急促的呼吸塞满了耳朵,她把头埋在他伏下的肩窝里。
孟峄忽然伸手在她散落的发尾一拂,蓝色光点被捉进五指做的笼子,他抚了抚她的后脑勺:“你看。”
她眯开一条缝,眉头立刻展平了:“萤火虫?”
他把那只萤火虫放了,莹蓝的光在她面前舞了个圈,流星般蹿入草丛。她的视线追逐着它,这才发现周围有许许多多萤火虫飘浮在空中,像被晚风揉碎的万千星尘。
月亮离得很近,破开云纱悬在他头顶,潋滟的清光捻成千万条晶莹的丝线,拴住她的身体往上升,她感觉自己飞上太空,在宁静璀璨的银河里沉浮飘**。
席桐攥住他的手,心脏像萤火虫一样在玻璃瓶里乱撞。月光忽明忽暗,眼前忽黑忽白,她闭上眼,听见风声。
山谷里的风温存地回**在林间,掠过坚硬的崖壁,触摸溪流中的岩石,撩起巢中幼鸟的羽毛,薰衣草和菖蒲的香气在月下织成流动的网,笼罩住河滩上的生灵。远方和近处交叠响起潺潺水声,随着汹涌的浪潮飘到月亮上。
风停了,橘子花静悄悄地落在她发间。
孟峄嗅着花香,听见她喃喃抱怨着什么,问她:“月亮好看吗?”
“好看,好看行了吧,你都没看!”
“我一直在看。”
——她就是他的月亮。
孟峄终于良心发现,收拾东西踩灭火星,抱着她回车上。
回去的路上,孟峄为了减少颠簸开得很慢,她在后座还是不舒服,娇气得直哼哼,坏脾气完全显出来了。他一边哄她一边开窗,让清爽的气流涌进来。
十分钟的路开了一刻钟,夜深人静,学校里的灯已经灭了,看门的黑狗汪汪叫起来。
席桐下了车,膝盖软软的,撑不住腿。孟峄锁了车门过来扶,正要碰到她的胳膊,黑暗里突然看到极轻微的闪光,随即“嗖”的一声,什么东西呼啸着飞了过来。
下一瞬,她被孟峄推到了地上。
“嚓!”
席桐倒地的同时,玻璃发出碎裂音。
院子里的狗狂吠起来,树丛窸窣攒动,有人跑了。
席桐撑起身,手臂被石子划破,隐隐作痛。她一摸,满手温热滑腻,正疑惑自己怎么出了这么多血,旁边传来低低的闷哼。
她彻底清醒了,连滚带爬站起来找孟峄:“孟峄!你受伤了?”
校舍里的人被惊动,窗户依次亮起灯,一人打着电筒跑出来,惊慌大叫:“怎么回事?有贼?”
强烈的光束射过来,席桐下意识偏过头,眼角余光扫到身后倚着车前盖的人,心一凉,扑上去:“伤到哪里了?说话呀!”
孟峄脸色苍白,弯了下嘴角:“不碍事,擦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