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蒜子略一颔首,司马聃有些不耐烦,“有何事,如此匆忙,快些讲来吧。”
钟离玉又施一礼,“此前,我主与汝阳公主一道,为驱逐北境胡族,不遗余力。后,公主有恙,我主孤身灭石赵,被胡族报复,不得已,遂率众成立魏国。因事前未与陛下商量,一直耿耿于怀,就连此番,外臣出发前,我主千叮咛万嘱咐,必要将他的诚意带给陛下……”
言及此,却听那羊胜自鼻内发出一声冷哼。钟离玉略一顿,随即嘴角含笑,继续道:“魏国,如今是北境仅存的汉族力量。胡族因此,群起而攻之,若,晋,能与我魏合力,驱逐胡贼,保存汉之火种,魏,仍尊晋,这北境,仍是晋的……”
“哈哈哈,先生果然是能说会道之徒。”
循声望去,却见一面容柔和儒雅之人,正捋着胡须,笑的开怀,“我听说,襄国的石祗,燕国的慕容儁,匈奴的呼延桓,联合众胡数十万人围攻邺城。先生此番前来,必不是来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亦不是在陛来搬救兵的啊。魏,危在旦夕,先生此番,任重。”
钟离玉仍是一脸和善,冲那说话之人深施一礼。此人便是吴为,吴玄鱼的父亲,现任翰林学士,别看他是文人,却极力主张北上。从前主张联燕灭赵,再灭燕,一统北境。虽如此,但他却为人不择手段,被冉闵瞧不上眼。
“学士所言极是。天下之人,皆为利来,皆为利往。民间也有言,无利不起早。若魏晋联手,驱逐胡贼,解了邺城之困。我主,愿自降为王,尊晋为正统。”眼眸中的坚定预示着,钟离玉并非像他说的那般甘心。
“一个胡贼家奴,凭什么与陛下讲条件?”羊胜终于忍无可忍,冷哼一声,并不看向钟离玉。
钟离玉知道羊胜为何人,他是羊清和及羊广裕的父亲,从前为镇北大将军,后在冉闵前吃了败仗,患上腿疾,便只能养病家中。在朝内,他与汝阳公主政见不合,向来反对结交冉闵,只一味保守。
钟离玉向羊胜略一拱手,“凭他,此时,仍是魏国皇帝。”柔和的面上多了一丝坚毅。纵然谈判不成,他也断断不能容忍,这些人如此羞辱冉闵。
殿上的剑拔弩张,让司马聃有些怕,看向褚蒜子。
褚蒜子轻轻咳了一声,春风化雨般柔和道:“我晋,乃礼仪之邦,钟离先生为外臣,诸位不可无礼,失了体统。先皇在世时,常常说起北境,说他一生都未踏上北境,是他的遗憾。若果如先生所讲,晋魏联手,驱逐胡贼,魏国皇帝自降为王,魏王便是晋臣,魏土便是晋土。如此,圆了先皇的遗愿,解了邺城之围,两全其美……”
不待褚蒜子说完,就有一年轻人跳出来喊,“太后不知,这钟离先生,原姓曹,曹玉。乃燕赵世家之后。后,其在定西扬名,我朝派人请其出山,其不肯。后,又于逍遥盟出名,扬言终其一生都不仕晋廷。身为晋人,不仕晋廷,与那猪狗何异?如此猪狗,他的所言所行,怎可信?”
听此人说起往事,钟离玉脑海中蓦地出现母亲及堂姊临终前的画面,不由的浑身发抖。南荣千雪见状,忙上前搀扶。钟离玉捂了心口,晋廷请他出山,却烧死他所有家人,堂姊曹馨儿为救他葬身火海。晋廷无能,致使北境被胡贼占据,汉民如同葬身火海般痛苦,如今他们竟还控诉自己?这是什么道理?
钟离玉微微一笑,“都说,晋,文明昌盛,人才济济,不想,竟也有这等无知无见之徒。”闻听此言,年轻人恼怒的很,就要上前与钟离玉理论,却被南荣千雪拦了。
钟离玉向上一拱手,“请陛下三思,若晋出兵,事成之后,魏,愿归还扬州以北十六城,自降帝号,尊晋廷。”
吴为捋了捋胡须,似乎对钟离玉的条件很是感兴趣,忙拱手向褚蒜子及司马聃,“太后,陛下,臣以为,如此良机,失之不可。”
言毕,便见一人一身戎装步入殿内,正是司马冲。他睥睨一眼钟离玉,缓步走上前,司马聃见了他,害怕的很,忙躲到了褚蒜子怀里。
司马冲立于殿阶之上,居高临下看向钟离玉,“钟离先生的条件确实诱人的很,连吴大学士都动心了。”听他如此说,钟离玉松了口气,“只是,若要收复北境,我晋会自行出兵攻打,断不需要借助魏。”步下殿阶,走向钟离玉,笑着,“但,我豫王也不是那不知礼数之人,若他确实有难,我可出兵助其。不过,前提是。”伸手向钟离玉,“把传国玉玺拿来。”
“你……”钟离玉气的眉毛倒立,扬手指向司马冲。交出玉玺意同灭国,司马冲无心助魏,却要再次羞辱自己,羞辱魏国。钟离玉拂袖而去。
褚蒜子将司马聃推开,一面让钟离玉略等等,起身来至司马冲前,“晋魏联手,灭了胡贼,魏尊晋,魏土纳入我大晋,岂非两全其美?你皇兄在世时,时时念着北境,夜不能寐。如今,有如此良机摆在面前,为何不呢?”
司马冲缓缓转头,看向褚蒜子,眉眼间皆是玩味的笑,“太后,你想的过于简单了吧?他冉闵是何人?在胡贼中长大,他姓石,他早已练就了嗜血心性。太后难道忘了,他曾帅兵攻打我晋,大败蔡怀将军。当时,血流成河啊,太后。他如今肯来求我们,不过是邺城被围,他再无能为力了。若再让他得了机会,他必再攻打我晋。他是胡人,不是汉人。”回头吩咐侍卫,将钟离玉轰了出去。
褚蒜子见司马冲满眼怒气,也不敢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