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黑衣人正在围攻董陶陶。董陶陶的皮鞭施展不开,便只能以金银针杀敌。虽每次洒下金银针,人打得难解难分之时,董陶陶又听的前院人吼马嘶,以为胡人大军支援,心下着急,稍一愣神,却被一黑衣人持刀捅向小腹。
好巧不巧,恰此时,冉闵杀至后院,刚好看到董陶陶中刀,大骂,“天煞的禽兽,敢动丫头。”横握起马槊,向那黑衣人掷去。他则踏马飞身上前,将董陶陶接在怀中。呼延桓见冉闵回还,一声令下越墙跑了。
这时,钟离玉急急赶来,“不好,金匣失窃。”周菲儿与南荣千雪互看一眼,转身离去,子车兴邦看着周菲儿的背影,有些担忧。
此时,朝霞刺穿云层,将金光撒到殿顶上,院中,大街上。一切又好像有了希望。
董陶陶身受重伤,危在旦夕,冉闵一直守在她榻边,寸步不离。
此时的邺城,乱成了一锅粥。胡人闻听众胡围攻邺城失败,恐冉闵报复,遂收拾细软,奔向城外。一时间,竟有成千上万人涌向城门处。从前的胡人官吏们更是收拾了几箱子的珠宝美玉,准备出城,堵得城北四门水泄不通。
钟离玉缓步入殿,看一眼面色惨白的董陶陶,又望向冉闵,犹豫着,“将军,胡人官吏卷走大量财富。城北四门处,皆是要出城的胡人。如今,国库银钱所剩无多。将军需,早早下令,否则,国中无人,库中无钱……”
冉闵似是并未听钟离玉的话,而是紧紧攥着董陶陶的手,抬眼看向钟离玉,疲累至极,“陶陶何时能醒?”
钟离玉顿了一下,没想到,如此危机时刻,他满脑子想的竟是病榻上的人。但也不免心中欣喜,陶陶毕竟眼光不错,找到了个满眼里,满心里都是她的人,“回将军,陶陶失血过多,虚弱的很……”
“若陶陶命丧此处,我便踏平了襄国也要找出呼延桓,让他亲眼看着,看着我如何灭他的国,屠他的城。”
“将军……”钟离玉忍不住上前,如今邺城再如此下去,便真的就人去楼空了。
“与官同心者留,不同心者听任各自离去。”
钟离玉一把握了冉闵的手,“若如此,便是放任胡人裹挟财富而去。邺城中,汉人多为平民,无甚钱财。而城中巨富,首富,掌管银钱的官吏大多是胡人,你若任由他们而去,我们便只剩下一座空城。”
冉闵不信城中胡人皆如此恨自己,不肯帮自己。毕竟,他从小在这座城长大,这座城里的人,不管是胡人,汉人,于他而言都是亲切的。只是,他的想法过于一厢情愿,这道指令才颁布不到半盏茶功夫,胡人便已离去大半。
听着古航的汇报,冉闵一拳捶在矮桌上,将那矮桌捶的粉碎。
果然,胡汉不两立,不但汉人仇恨胡人,胡人也恨极了汉人。胡人,不可用,不可为自己所用,冉闵悲极而笑,“传令下去,汉人斩杀携钱财逃跑的胡人,可凭此胡人的项上人头得十金。”
钟离玉闻言愣在了原地,眼看着冉闵起身,忙上前扯了他的衣衫,“不可,将军,如此,邺城就乱了……”冉闵用力甩开钟离玉,“既不为我所用,我又何必为那石祗留住人攻打我?”钟离玉看向冉闵,却见他眸中神情,是那般冰冷,冰冷的犹如这世间的王。
但,冉闵也没有错。即便邺城中的胡人肯留下钱财,也留不得他们的性命,他们会去投靠石祗,会集结胡人力量围攻邺城。他们不认冉闵,只因冉闵是汉人,胡汉不两立,胡汉必有一战,这一战,不止关系胡汉权力层,更关乎平民,这是关乎血统的战争,至死方休。
诏令颁布不到一个时辰,邺城便成了一座血城。胡人不论尊卑,皆举家逃出,拼着一死,也不侍冉闵。而汉人,无论男女老幼,皆拿起兵器,砍向手无寸铁的胡人,拎着胡人头颅去领赏的人从城北排到了城南。
甚至,胡人好不容易逃出了邺城,但邺城外的汉民们,举起农具,木棍砸向胡人。管你身强体壮,还是老弱病残,皆不能幸免。汉人常年在胡人的压制下小心过活,好不容易翻身为主,都杀红了眼,看到高鼻深目的便杀,为此,有好些有此长相的汉人也难逃一死。
钟离玉冲冉闵行了大礼,“够了,够了,已经够了。请将军收回成命。”
从前,钟离玉以为自己恨极了胡人,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但是,当他看到胡人女子被糟蹋,胡人男子被砍头,老弱病残死在木棍之下,他却无一丝欣喜,甚至很难过。同样是人,为何要分彼此,同样是百姓,为何,要相互折磨?
胡人不为自己所用,自己能用的,能靠的从来都只有汉人。因,异族二心,自己的身上未有胡血,自己是汉人,不止石氏不信自己,连胡人都不信自己。冉闵大笑,一甩衣袍回身坐到榻上,“该有个了断了。”
他与胡人,确实该有个了断了。他的胡汉一体不可行,如那冰火不兼容。
当日,邺城所有城门紧闭,冉闵命捉拿石氏子孙四十几人,皆于宫门外斩杀。据说,地上被血水浸染,成了红色。三日后,钟离玉率领众臣拥立冉闵为帝。十日后,董陶陶苏醒,冉闵于邺城城郊继帝位,恢复祖姓冉,国号魏,年号永兴。
一时间,四境之内的汉人纷纷涌进邺城,汉人势力皆率军投奔而来,甚至连汉人的绿林豪杰、帮派都奔往邺城。自八王之乱,晋廷南渡后,北境多年战乱,终于有了第一个汉人政权,汉民再不必在胡人的刀尖上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