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找出羊清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董陶陶盘坐于乐游殿中厅,看着消失在大雪里的盟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眸中有点点狠意。
唐慕风取了披风来为董陶陶盖在腿上,周菲儿添了些碳,看着她又端起酒饮下,欲言又止,终是说出了口,“阿姊,好歹该爱惜些身子……”言及此,董陶陶一个眼神扫过来,周菲儿忙闭了嘴。
柳姜去世当日,董陶陶悲痛欲绝,导致腹内孩儿流产。因不想待在邺城那伤心地,后来又与冉闵大吵了一架,便来了义阳布衣盟休养。刚休养半月有余,又听有传言,羊清和奉命欲杀冉闵。遂,连夜召集盟众下了江湖追杀令。
与此同时,刘昶旧府后院,杂草丛生的偏殿前,两人一前一后站立着。前面的是个男子,蒙着面看不到容貌。他双手背于身后,看着院中落雪。而身后的女子,似乎很怕男子,眼神中有些怯怯的神情。这女子竟是羊清和。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就在刚刚,从义阳发出了一道江湖追杀令。”回头看向清和,眼中的阴鸷冷漠让清和不敢去看,“指令是董陶陶发的,为你。”
清和心头咯噔一下,“是你说的?”
“不错,是我散出去的消息,说你要杀石闵,董陶陶急了。再告诉你一件事。如今,你那好兄弟羊广裕,就在公主府。没有我或公主的命令,没人敢放他走。”从那男子眼中神情看,他必是笑着的。他上下打量起清和,突然一把握了她的下巴,凑上去。
“你若不杀他,也可以。便等着被董陶陶的人杀掉,而你那宝贝兄弟也会为你陪葬。”自衣内掏出一把匕首,掰开清和的手,命她握住那匕首,“这匕首有毒,只要轻轻划破他的肌肤,必死无疑。”
“可否告知我,为何一定要杀他?”
“新仇旧恨,私仇公恨,够吗?”
男子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今晚子时前,若不能解决了他,我允许,你为羊广裕收尸。”
清和抬头看向男子,满脸惊愕,男子却笑着,“他是赵国猛将,若他死了,赵国必乱。我,就要赵国乱,如此,咱们晋才有机会收复北境。你必也盼望如此吧,不然,潜伏他国多年,为的是什么?”
清和默默点头,抬头,那男子已不见了踪影。
多日前,石虎遇刺,清和不知所踪。宫里,郑樱桃以清和病死为由,为她准备了副空棺,现已下葬。而宫外,刺客清和自金原寺失踪后,冉闵担心她的安危,暗里派李农等追查其下落已有旬日有余。
黄昏时分,清和一身黑衣出现在左积射将军府前。
不多时,冉闵亲自将清和接进正殿中厅,命人准备了一桌子的美食佳酿,“清和阿姊在外受苦了。现下,你是已死之人,安心在这将军府住下,以后的事,我们从长计议,来……”说话间,为清和倒了一杯酒,端起自己的酒杯向清和举了举。
清和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永增可记得小时候?”
“自然记得。”冉闵连饮三杯,又自盘中切下一片肉,塞到嘴里。
清和于他有恩,他必养其终老,不然便是那无情无义的小人。清和归来,给了他赡养清和的机会,不必成为小人,他自是高兴,“小时,家父早亡,我虽被接入宫中照应,但,每每受那石鉴胡贼等欺负,多亏了清和阿姊,不然,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清和自斟自饮一杯,起身为冉闵倒了一杯,温柔看着他,眼角有些湿润。冉闵不知清和何意,颇为尴尬,忙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清和笑着,不小心笑出了眼泪,忙用手拭了。起身看向院中的大雪,面上漾出欢快的笑意,回头看向冉闵,“永增可记得,小时,我们曾在这样的大雪里,打雪仗?”
冉闵随清和的目光看向院中的大雪,眼前果真出现了两个小小的人儿,在雪地里疯跑,拿雪投掷对方,欢乐的笑着。其中一个是自己,那爽朗的笑声爬上每片雪花,飞的到处都是。而另一个,竟是董陶陶,她同样笑着。
在嫁给自己入赵前,董陶陶总是欢乐的,总爱笑的。就算是逍遥盟覆灭了,她仍能笑的开怀。可是,在入赵,入将军府后,她的笑少了好多。那笑里,再没有少女般的无忧无虑,逍遥自在。
莫名一阵心疼,觉手臂一暖,冉闵转头,看到清和挽了自己的手臂,笑着,“去打一场?”
在冉闵的印象里,他的清和阿姊总是矜持顺从的,从不会如今日这般要求自己做什么。更别说打雪仗了。在冉闵犹豫的时候,他已被清和拉到了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天与地连在了一起,冰凉清新的气味让人瞬间精神抖擞。
清和抓起一抔雪扔向冉闵,冉闵不忍坏了她的好心情,便也配合的捧起雪扔向她。随后,两人便如雀儿一般满院子里追逐,整个将军府便都是两人的欢笑声。这欢笑声引得府内人纷纷聚拢而来。
扬起的雪合着天上的雪,落下,瞬间,两人白了头。冰冷的雪落在眉宇间,一点冰凉袭面,落在鼻尖,一阵雪香萦绕,落在脖间,却令清和一个哆嗦。她看向冉闵,隔着密密落下的雪,看不真切,却觉异常熟悉,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