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陶陶冲周菲儿道了句“多谢”,一把拉了司马澄,边打边退。若司马澄不离开,周昌若的今日举动,日后还会上演。若司马澄再不同意,他当真会逼死他的。
但董陶陶和周菲儿都不知,此时的司马澄已然寒透了心。他以为周昌若收养自己是出于同情,想不到他竟做着如此打算。世人陷痛苦中,他如何不痛?只是,若定西再出个晋主,凉就乱了,到时,凉的百姓必如北境流民一般?回身看一眼张重华,已知他此时的困境。凉,不能乱,张重华就不能死,而自己,也许,就不该活。
突然,司马澄推开董陶陶,扑向一士兵,抢了他的大刀,架在脖间,喊了声,“父亲,菲儿住手吧。”
但,无人听司马澄的,也无人在意他。
司马澄看向董陶陶,“盟主快走,带,带重华走。”言毕一咬牙,将刀划过脖子,一股鲜血喷向空中。董陶陶尖叫着,周菲儿、周昌若、张重华等人才望向已倒下的司马澄,大喊着,就要奔向他。司马澄艰难的向董陶陶伸手。
瞬间,董陶陶心如刀割,落下泪来。但形势紧急,董陶陶冲司马澄略一拱手,飞身上前,甩出两根金针,解决了箍住张重华的人。反手揪了哭作一团的张重华,在周菲儿士兵和逍遥盟众的帮助下,一路奔出了后院。
董陶陶着逍遥四子留在定西助周菲儿脱险,她则带了唐慕风和张重华一众人一路向东。狂奔了一日有余至边境,方停下。
乌沉的天空似乎积攒了许多水,随时准备着降下一场雪来。
董陶陶最是爱雪的,在黔北时很少能见那洁白的东西,好期待着能下一场大雪。但,当她望向官道旁的流民时,忽觉自己方才的念头竟有些残忍。流民着褴褛的衣衫,别说保暖了,甚至,根本就不能蔽体。
“你我就此别过,只当从未见过彼此,告辞!”董陶陶冲张重华略一拱手,就要上马。那张重华忙快跑两步,拉了董陶陶的衣袖,“盟主此番前往何处?你我今后还有机会见面吗?”董陶陶稍稍一愣,旋即推开张重华的手,“最好不见。”
董陶陶翻身上马,抬眼看向望不到尽头的流民队伍,回头居高看向张重华,“记住我的话,回去,好好当你的世子,好好当你的郡公。若有能力,治理好这一方,对得起万千百姓,莫让他们再受这般苦楚,也不辜负了司马澄救你的一片心。”
张重华连连点头,仰着被冻红的脸,“重华时刻谨记盟主教诲,也万不会忘了司马兄为救我而死。盟主放心,我定待黎民如父母。”闻听此言,董陶陶大笑,“我的好阿奴,后会有期。”策马而去。
张重华跟着马狂奔,边跑边喊,“盟主,姑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痴痴看着董陶陶一行人逐渐消失在阴沉沉的迷雾里,张重华仍久久不愿离开。
待董陶陶一行至河内,董陶陶勒马停下,看向河内郡城,想起当年河内之战,不禁唏嘘。这时,天空竟开始落雪,董陶陶仰头,用脸接着雪花,一丝凉意,沁心。回头冲唐慕风,“下雪了,下雪了……”
阔野千里,竟无一人,只有雪花窸窸窣窣的下着。
唐慕风自怀里掏出一壶酒,呈给董陶陶。董陶陶看到酒,喜出望外,“哪里得的?”一把抢了,喝了一口,顿觉精神许多。但,又觉味道不对,咂摸着嘴,“这是什么酒,竟如此烈?”
唐慕风得意一笑,“自然是定西集团顺手拿得。据说是高粱酒,我也只觉傻烈,并无多少回味。还是猴儿酿好。”
董陶陶大笑,慢悠悠骑着马,一边喝着酒,一旁还有唐慕风唱着小曲儿,觉在这冰冷冬日,荒凉人世间倒也能得些许安慰。兴致上头,董陶陶便和着唐慕风唱曲儿,唐慕风并不敢笑她,只随她去了。
“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
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经过,中间还有个两三岁的孩子。那孩子衣衫单薄,打着赤脚,双脚又红又肿,小脸冻得通红,眼泪敷在上面,结了冰。流民门冲董陶陶讨要吃食,董陶陶将所有食物散尽,还送了那老汉一坛子酒,老汉直冲董陶陶喊着“女菩萨,女菩萨……”
从前,董陶陶是人间恶魔,人见人怕,即便后来充英雄解救流民,那也褪不去绿林妖女的底子,仍是手段残忍,让人闻风丧胆。而今,这老汉竟喊她“女菩萨”,董陶陶这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董陶陶翻身下马,脱去自己的披风,裹到那孩子身上,冲流民说着,“往南,去晋,或往西,去凉……”看着众人离去,董陶陶仰脖喝了一大口酒,抹了一把嘴角,喊着,“若皆不行,就去义阳,从此后,我董陶陶就在义阳了。”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唐慕风急忙打断,“冬日里,盟主怎么唱起了春歌?”董陶陶嘿嘿一笑,面色红润,甚是可爱,“不知为何,如今这心里只想唱这个,旁的倒唱不出来了。”说着又扯着嗓子唱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