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大可以继续隐藏下去,是因为自己,他才杀了假皇帝。
这情分,她承了,就要还回去。
谢桀止住血,脸色也渐渐好了些,眉头松开了许多,只是浑身依旧滚烫,不自觉地蜷成一团,冷汗直冒。
再这么烧下去,就算不死,人也要傻了。
阿赫雅摸了摸谢桀的额头,又蹙起了眉,心中一片发冷。
她身上没有退烧的药。
皇宫已经被旁人掌控,现在想去御医院取药,显然并不现实。
她只能用最简单原始的方法,找来冷水,用帕子打湿了,一点一点地为谢桀擦身。
他们曾无数次抵死缠绵,但阿赫雅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他的身躯。
这是怎样的一具身体啊?各种各样的伤**错着横布,刀枪剑戟,刺伤、烧伤,整个上半身几乎找不到半点完好的皮肤。
有的地方,甚至是两道乃至三道伤口叠在一起,分不清是前后伤在了同一个地方,还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阿赫雅的手指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抚过这些伤口,眼神逐渐变得复杂,泛着水似的光。
她第一次这样直观地认知到,谢桀不是生来就强大的。
他的帝王之位,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拼杀里,从尸体堆中爬出来的。
谢桀烧得迷迷糊糊,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薄唇紧抿,只在被湿布擦过身体时,会舒适地展开些许。
他大概做了噩梦,一直在说胡话。
阿赫雅坐在他身边,就这样听他呢喃着,混沌含糊地说些梦话。
“……别去,回来……”
“十三!”
谢桀攥紧了拳头,阿赫雅看见他沉重地呼吸着,像是背负着一座山。
他交托后背的兄弟,为他战死时,甚至还未及冠,连个字都没来得及取,就只剩下了一个空****的衣冠冢。
谢桀又看见了那片尸山血海,谢十三大大咧咧的憨厚笑脸渐渐成了一个披头散发,沾满血污的影子。
他对谢缘君百般忍让,一半是因为她的恩情,另一半,是为了死去的谢十三。
谢桀痛苦地闭着双眼,咬紧牙关,额上青筋颤抖。
阿赫雅静静地为他擦拭身体,借着那豆大的灯光,用指尖抚过他的眉心。
“往事已是往事,谢桀,睡吧。”她轻声哄着,微微侧过脸,抬头望向窗外。
天还暗沉着,正是夜深人静时。
那份迷药,够守门的太监们再睡很久。
在天光破晓之前,她还有很多时间,陪谢桀度过这难熬的一夜。
权当是报答他刺入假皇帝身体的那一剑。
就在阿赫雅这样想的时候,殿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争吵声。
“他娘的,老子们巡夜,你们就在这儿喝酒睡大觉?”
“看我不去相爷面前告你们一状!”
阿赫雅一惊,瞳孔微缩,心脏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这是巡视皇宫的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