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军营的李易有些恍惚。

满腔热血的来，以为可以提出一个让大唐得以喘息的计划，然后让旁人为之震惊，最后自己深藏功与名，离开兰州，回到长安，等到踏进长安城的时候，西北战事，应该就落下帷幕了。

他对天雷有信心，对大唐的士卒...也勉强有一点信心，大概是草原上走的这一趟让他看清楚了草原吐蕃人的真面目，所以他真的失去了大部分大唐人对凶残野蛮的吐蕃人的恐惧。

出兵收复凉州，一战而没吐蕃过半骑兵，自此天下太平，殿下...再也不用那么操劳了。

可谁知道李功德是这么个货色呢？李易不是看不明白，有那么一瞬间，李功德也动心了。

是啊，大概就是自己赞同了陈安然的话，再次确认了一遍天雷的威力的时候，李功德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李易很熟悉的，在很多大兵身上能看到的想往赌桌上扔点东西的目光。

只要赌一把，赢了就能获得许多倍的收益，以他李功德在地方施政带来的政绩和声望，要是立了此等大功，怕就不是可能会入京入三省了，而是板上钉钉的三个位置里面有他一个。

可这个读书人最后还是放弃了，他不像李易和陈安然这样的军人，对建功立业有狂热的追求，他作为一个读书人，读得最多的道理，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兰州在之前算是快倒的危墙，李功德赌了一把，赢了，现在李易提出的这个计划，是个比兰州之围胜率更低的危墙，李功德不想赌。

说好听一点是见好就收踏踏实实，说难听一点是胆子太小害怕已经到手的都打飞。

这一点还是在李易说出草原战事的结果之后他才做的决定。

反正吐蕃人的老家没了，撤兵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干嘛还要赌？你们两个大头兵不怕死，他李功德凭什么陪他们赌？

实在是没道理的事情。

所以最后得出了这个结果，李易也是一点都不惊讶。

他只是看着李功德的背影，看着他走出大堂，回过头的时候，发现那个坐镇西北的老将军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连腰都有些弯了。

李易犹豫了一下，本想转身告辞，但陈安然还跟他说了几句话。

无非就是勉励，夸奖，以及督促他回京述职。

兰州还有什么好呆的呢？接下来的事情猜都猜得到，无非就是兰州屯兵二十万，然后坐视吐蕃撤出凉州，最后挥师去往凉州，收复一个破破烂烂的失地，看着那些流离失所的老百姓抱头痛哭。

然后解散府兵，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还必须在粮食吃完之前完成，所以吐蕃人最好下个月就撤完，不然的话他们很可能会看到搞笑的一幕--大唐守卫兰州的前线士卒们因为没东西吃反身抢了自己家的城池。

这个时代，这个西北，就是这么滑稽而又不真实。

等到陈老将军都开始沉默，李易才告辞，经过这么一遭，他也算是死心了。

还能说什么呢？兰州刺史兼监军李功德发了话，陈安然和李易难道还敢动兵？难道还想造反？

他们是想建功立业不假，但他们也知道，就算是打赢了，李功德的一封文书就可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建功立业和命比起来哪个重要，他们还是分得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