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挪死,人挪活,河南道都这个鬼样子了,走出去才有条活路。
可半途转向的张三很快就绝望了。
因为当他带着老婆孩子走到原武外面的官道的时候,突然发现怎么都过不去了。
大兵们拦路喝骂,官员们嫌恶捂鼻,张三以为自己见机够快,一定能赶在其他人之前逃出河南道,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耽搁了这么些天,河南道的百姓们在官府开始行动之后早就达成共识了--河南道是呆不下去了。
规模如此庞大的百姓逃荒潮,让河南道的官员们有些急了。
让长安知道,怕不是最后背锅的还是他们。
所以各个县的官员们手段层出不穷,派兵拦路的,好言相劝的,衙役赶人的,反正核心思想就一个--前面过不去,你们回去吧!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不要过去不要在咱们这儿呆着就行。
世态炎凉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官员们的表现无疑是加剧了百姓们的恐慌,他们原本还是慢悠悠的走,还想找点活干,可到了现在,一个个干脆直接像逃命一般开始突破官府的封锁。
张三就是其中一个,他记得很清楚,走到汴州的时候,有个官员放了狠话,要是百姓们敢强行冲官道,他就敢让那些兵动刀子。
然后愤怒饥饿的百姓就给那个官员好好上了一课,百姓们不仅真的开始冲击官兵,甚至还开始抢起了东西和武器。
张三就是那时候狠狠的给了那狗官一下,老婆在旁边骇得面无人色,但张三只觉得内心舒爽至极。
然后秩序就彻底失控了,从汴州开始到郑州结束,无数难民开始了暴动,烧砸抢掠,对抗官府。
张三眼看不对,他还是比较清醒的,不然也不会提前那么早就毅然决然的开始逃荒,眼见难民们已经开始歇斯底里求活了,他赶紧拉着妻儿往外跑。
这一跑就到了郑州边境,然后毫无意外的被原武城拦在了近在咫尺的京畿地区外面。
已经是第二个月了,粥铺还是每天只开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够多少灾民排队吃上?而且最让人感到心寒的是,那粥...太稀了。
只是能勉强吊着人命不死而已。
可难民们想要的绝对不止这么点,他们逃荒是想活下去,但起码是作为人一样的活下去,而不是...牲口。
张三推了推自己身边靠着睡了一晚的老乡:“醒醒,要施粥了,临晚了还有一趟。”
没有回应。
张三的心猛然一沉,他急忙扳过老枯树下老乡的身子,只感觉僵硬的像块铁--而视线移到他脸上的时候,张三就叹了口气。
已经死了很久了,估计。
消耗的力气有些多,张三感觉有些头晕目眩,他把老乡的身子放了回去,跌坐在地喘了两口粗气。
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这老乡真的死不瞑目,原本靠在老枯树上的他慢慢滑落下来,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半闭,而那睁开的眼睛浑浊而又死死的看着张三的方向,至于那惨白嘴唇下露出的牙龈,还有那瘦的能让人晚上做噩梦的皮包骨头的样子,倒是让张三没那么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