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白筠只觉得他不可理喻,无可救药。
难道,梁家军人人的那忠君报国的拳拳赤子之心都寒了,便也要这些只不过是为墨司彦而战的士兵们血洒当场吗?!
“他们知道你们是梁家军吗?他们只知道你们是水贼!他们只知道你们是要弑君谋反之人!”辛白筠语气坚定地朗声反问道:“虽是各为其主,可他们杀水贼,护君王,作为这样的军人士兵,难道不是在为国尽忠吗?”
“在你眼里,他们是好的士兵,可在我眼里,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虞司默声音愈发的阴森,五官上写满了怨恨,“是父皇,和墨司彦的亲军,代表的是父皇,是帝王心术。”
“他们是什么人?”辛白筠双拳紧握,泪轻轻地往下垂,渐渐地,开始汹涌地往下落,“不也是大宛的军人吗!”
“不!”虞司默顿如一头被困住的猛兽,蓦地扬起抗争的眼眸,第一次失控地对她嘶吼道:“他们是先帝的人,是墨司彦的人!”
辛白筠吓得浑身一凛,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泪水如浪涌似的不断自眼眶中决堤而出。
然而她对眼前这个虞司默的畏惧并没有让虞司默停止胸臆的抒发与释放。
虞司默继续厉声喊道:“是让梁家军三千忠勇之士变成逃兵卖国贼之人,是让真正忠君爱国的勇士只能沦为山贼匪寇、一窝蛇鼠之人,是让我此生再不敢相信帝王心术与情爱,因而只得自己努力成为九五帝王之人!”
他们是逼他黑化的人。
在他心里便是如此,那么,他又凭什么不能杀他?
这句话真让人从头到尾痛的如被针扎一般。
“你,不敢再信情爱了吗?”辛白筠杏目圆睁,泪光折射出虞司默冰冷的眼,她突然泣不成声地拉着他冰冷声音的铠甲一角,嗫嚅着问:“我呢……那我呢?”
虞司默见不得她这副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模样。
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球似的放松下来,闭着眼调理情绪和呼吸。
“阿筠。”他轻轻睁开眼,握住辛白筠的双手,“你在骂我的时候,可不可以想一想,如果你是我呢?”
辛白筠努着嘴,说不出话,终于是无语凝噎地怔在他面前。
“你虽理解我,辅助我,我自认为你是最懂我的人。”虞司默自嘲一笑,“却没想到,这世界上终究还是有很多的苦难,你我不能共情。”
“说到底,是我高估了我们的感情,也高估了我自己,低估了你。”辛白筠也觉得失望了,心寒了,她喃喃自语地说:“虞司默,这天下太大,收不住混乱多变的人心。然而这天下却也太小,容不下我这一人的情感。”
虞司默慌张地瞪着眼看着她。
辛白筠慢慢调匀气息,背对着虞司默,轻声却郑重地说:“宣王殿下,你已大功告成,以后,我为沈太后,你为新君,你我,再不要纠缠着你不信的情爱了吧。”
虞司默顿时张狂如负气的孩子,踱步跑到她眼前,双手钳住她的皓腕:“辛白筠,连你也要和我闹吗!”
“也要?”辛白筠吃痛地咬住唇瓣,“还谁和你闹了?”
她突然想到,虞司默是置身进入的容府,风驰和英兰姑姑都没有随他进来。
她心底的畏惧被放大到了极致。
“英兰姑姑呢?风驰呢?他们人呢?”辛白筠几乎不敢开口了,失魂落魄地问他,“你……你该不会,把他们也杀了吧……”
虞司默这下失落地松了手,惆怅道:“阿筠,你竟这般想我……”
辛白筠疾步上前要出去找人:“他们人呢!”
“活着呢,都好好活着呢。”虞司默抬臂拉回了她,轻笑道:“只是阿筠,原来,你比在乎我,还要在乎我身边的人。”
辛白筠一时无从解释:“虞司默,我不是这个意思……”
“走,我带你回家。我们回秣陵去说。”虞司默眸色一黯,拉住辛白筠的手往外走,“这里太乱了,太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这些天发生的事,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虞司默此刻眼中的不知所措,像极了一个不能情绪自控好的稚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