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白筠要疯,长宁郡主便冷眼旁观看着她疯。
过了许久,长宁郡主才淡淡道:“或许,你也可以等他凯旋归来以后,亲自问问他。”
辛白筠吸着酸涩的鼻腔,只觉得泪水倒流了回去,连带着眼睛都胀痛至极。
最后她有气无力地开口:“对,我要亲自问他……”
长宁郡主站起身,缓缓道:“现在,即将昭告天下的结果就是,墨司彦死在了江都的水贼之乱中,身边的御前侍卫严振、申舟皆殉主身亡,宣王异军突起,率领梁家军镇压水贼,为圣上报仇,还江都以安定。”
外界看到的江都之战的结局是这样的,但这话分明是说,虞司默杀了严振、申舟两个最重要的棋子,也杀了那些冒充水贼的鸿跃帮兄弟们——利用的是梁家军,对抗着同为梁家军后代的兄弟们。
不论怎样想着这个结果,在百姓眼里越好听,越宏伟,就在辛白筠心里觉得越残忍。
这何尝不是纵容着同室操戈?
辛白筠怒极反笑,糊涂地念叨着:“梁家军镇压水贼……呵……好一个镇压。”
“至于梁家军,谁也不知道为何先帝在世时的这一支攫戾执猛的军队,出现在了这一次对水贼之乱的镇压中。”长宁郡主想起那江都探子传回来的讯息,好像已经能身临其境地想象到当时混乱的战况了,“事实上是,梁家军不仅杀了水贼,还杀了墨司彦的兵马,最后已然分不清谁是水贼,谁是帝军了。”
这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难道,虞司默没有劝降墨司彦的兵马,反倒是纵容梁家军把这些人都杀了吗?
辛白筠见长宁郡主庄重的面容,知道这并非是假话。
辛白筠倒吸一口凉气:“他,当真能下狠手,去杀了和梁家军一般,同为大宛士兵的那些人吗?”
“听说他杀红了眼,没有对任何人手下留情。”长宁郡主声线嘶哑,她看着辛白筠毕竟是闺阁女儿,不曾久历战场,也难免不知道这个中的残酷角逐,于是轻声说道:“不过,大宛士兵也是有区别的,效忠的主子是什么人,什么立场,就决定着他们会不会最后操戈相向。”
辛白筠往后坠了坠,身子如藏了千钧的石头一般沉重。
眼泪又不自觉地在面颊上肆虐横流。
她见过温润如玉的他,见过机变无双的他,见过可爱如孩子的他……
见过将她紧紧拥吻在怀中,给她许诺一生未来的他。
却独独没见过,挥戈百万,浴血鏖战的他。
他竟也会杀人如麻吗?
为什么可以劝降的事,一定要杀这样多的人?
长宁郡主说道:“你的宣王,即将就以一个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皇族,光明正大地回到宛城来了,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沈丞相会代表百官之首,开城迎接宣王这个大宛的功臣。”
辛白筠噙着泪,抬起螓首,乞求似的说:“我……可以见他吗?”
“为何不可?”长宁郡主回答的爽利而干脆,“他回来之日就是大宛储君,来容府也好,辛府也罢,咱们做臣子的,都要遵命行事。”
“外祖母不会想的这般容易吧。”辛白筠想起自己被迫吃下的药丸,倒是垂首一笑,“银朱那日喂我吃了什么?”
“名曰‘寒蝉’,是个带着寒毒的药,一个月以内于你无虞,但若拖得久了得不到解药,这东西就会让你体内的寒症加剧,届时你就无力回天了。”长宁郡主回答的也十分坦诚,并没有对她有一丝的隐瞒,“不过你放心,我没想杀你,我只是想跟他做个交易。”
她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到底想做什么交易?
辛白筠又问:“外祖母当真一个交易条件的字都无法向我透露吗?”
“是。”长宁郡主果断地回应了她,“因为你不会答应的。”
辛白筠道:“外祖母想要宣王用命来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