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郡主笑道：“我之所以愿意继续做这长宁郡主，也是为了不让母亲枉死，毕竟母亲的死早已不仅仅是为了我了，还是为了所有大宛的汉人再不沦为蛮夷荒邦的奴隶。所以，谁要动摇大宛稳固的江山，战场上，我即便身及耄耋的那一日，亦是抱着能杀敌一人便杀一人的想法去的。”

“但是，外祖母年迈了，年轻时又没得过善待，所以身子骨大不如前。”辛白筠忽地忆起这时间差，决然地接话道：“如今不过是镇压水贼，外祖母就已经力有不逮，非至府内调养五日，才可来看白筠一面。”

“丫头，在狄阑的时候，女孩子只要乖巧就好了，不用这么聪明。”长宁郡主对这话怔了怔，靠近辛白筠，用指尖的丹蔻挑起她的下颌，阴恻恻地低声笑语：“聪明的女人，在奴隶营里都是第一批被虐杀的对象。”

“可惜外祖母这里，不是奴隶营。”辛白筠也不畏惧了，转眸轻笑道：“外祖母方才说是与我闲话家常，白筠也不过只是做孙女的规劝，嘱咐外祖母注意凤体康健。”

“牙尖嘴利。”长宁郡主轻轻嗤了一声。

“白筠还有一事不解。”辛白筠想着虞司默，开口就问：“既然外祖母已经知道宣王的身份，且已知晓他去江都与墨司彦决战，您又为何不加以阻止？”

长宁郡主徐徐说道：

“这么多年，我苦苦寻觅宣王，并非是要对他赶尽杀绝，相反，我是想问问他可否知道，这大宛江山，本该是梁家军的天下，他是梁墨两族之后，他当皇帝，无可厚非，名正言顺。”

“而且这江都之战，墨司彦根本不是宣王对手，我给过墨司彦机会，可他当皇帝的这些小心思，全然用在了鱼肉百姓和算计提防于我的身上，其心不正，我没必要救他，但我也不想亲自杀了墨氏的子孙。”

辛白筠轻声嘟囔着心底的忧虑：“他……真的会赢吗？”

“会。”长宁郡主答的斩钉截铁，“宣王这个人，比你想象中要能忍，也比你想象中要薄情，只是有的一些层面，你还没看到罢了。”

辛白筠顿了顿，道：“所以您在他们江都决战之前，折返回宛城，是为了防止宛城的权臣趁乱篡位？”

长宁郡主道：“是，狄阑虽已覆灭，但孤陵和嵘川仍然虎视眈眈，帝位的争锋势必造成内乱，我人在宛城一天，只在这里迎接最后的胜利者，拜见或新或旧的皇帝就是了，我没必要参与皇位的争夺，我也不屑。”

“可这么多年，您不曾再嫁，带领容氏青云骑守卫大宛江山，却也害了不少忠臣良将，诛锄异己，您其实应该猜到，宣王未必会领情，更未必会容您继续把持朝政。”辛白筠想着，虞司默到时未必信她说的话，“您不怕？”

“怕什么？”长宁郡主淡然自若地笑着，眉眼反倒柔和许多，“我已是半条腿踏进棺材的人了——这一次帝位争夺时，我来维护宛城安定，或许是我这辈子，能为大宛做的最后一件，有意义的事了。”

“那外祖母……又为何要抓我前来？”

“跟宣王谈条件。”

“什么条件？”

长宁郡主在这次的问题上，倒是避而不答了。

“你再怎么说，也是个辛家人，是春儿名义上的女儿，这一次，我不为难你。”长宁郡主再开口时，已经是准备发号施令处置她辛白筠的口气了，“但是你太自以为是了，我不能让你就此出去，坏了我的事。”

不等辛白筠反应过来，长宁郡主就已唤银朱进来了：“银朱，动手。”

辛白筠惊得左右闪躲，却不是银朱等人的对手，银朱和两个嬷嬷打着配合，只用力一下就准确地捏开辛白筠的檀口，把一颗药丸扔进去迫她咽下，才放开了她。

辛白筠下意识地抱住脖颈剧烈咳嗽，却不知被喂了什么东西。

“这只是小惩大诫，牵制你不要想逃走。”长宁郡主道，“等宣王带了我想要的筹码来交换，我便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