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早在辛白筠很小的时候,辛赋就一直在教导辛白筠,何谓善,何谓恶,何又谓以善恶不分。
辛白筠想起父亲曾经记录下来的民间要事的手札,忽地眼眶一酸,口中好似吞了黄连般苦涩。
“容氏作为武将,作为世家,作为外戚……”辛白筠眼中涨红:“你知道,他们有多大的罪行吗?”
青梧自是不懂这些的,摇摇头,看着辛白筠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
辛白筠走到窗边,看着外头明亮的天光,心中顿生一份对曾经无辜百姓的悲悯。
那些湮没在容氏羽翼漆黑之下的百姓,不知道可也曾生死存亡之际,渴望看到外头这般明媚的阳光,渴望呼吸一口这满园春桃的芬芳香气吗?
辛白筠想起父亲曾经记录下的一幕,虽没写明白是容氏郡马爷赈灾所行所为,但她知道,只有容氏敢这般欺上瞒下,身后的仰仗,无非就是太祖皇帝对长宁郡主的宠爱,所给予容氏的族荫和庇护。
辛白筠闭着双眼,深深长吁一口气:“他们曾在天子看不到的地方对灾民进行更多的压榨,当初悯州之地瘟疫横行,罹难者甚众,容氏的郡马受命赈济灾情,他不买艾叶清醋来熏,更不知调动医官前来,倒是将灾民画地为牢,逢难者不救,一把火烧了茅庐烧了染了疫病的百姓,回朝还要说自己赈灾功勋卓著!”
青梧闻之侧目,为此事震惊的咂舌,她只知道容氏霸道,竟不知对灾民百姓如此残忍……
青梧面色顿然变得苍白:“这些事……难道都是老爷告诉您的?”
“是父亲写下来的。”辛白筠眼中氤氲了些泪雾,想到父亲一介忠臣谏官监察百态,生前定是为了她们母女忍下了这一切涂炭生灵之事不曾上报,心酸更甚,“他顾及我和母亲的性命,他不敢得罪容家的……他怎么敢说?”
青梧默认着点点头,抬手轻轻拍了拍辛白筠的双肩。
辛白筠冷静不下,恨恨道:“先帝受郡马蒙蔽,当真以为容氏出了不世之材,是上天派来解救百姓的,瘟疫压下去了是真,但殊不知远在千里以外,悯州上下,呜呼哀哉,尸殍遍地,上万血肉之躯,付之一炬!”
青梧见辛白筠渐渐闭上双眼,好像遍地尸骸的瘟疫灾害就在眼前,青梧越听越怕:“他们岂敢这般!”
辛白筠哽咽道:“大宛上行下效之风久矣,下位者恃权瞒天过海,上位者糊涂不知稽查……莫说是父亲,你告诉我,这样的天下,即便开国的太祖皇帝在天之灵,可又能安了吗?”
青梧想着辛赋生前身为御史监察百官,分明看到了许多不堪,偏偏不敢上报,想必心中亦是难平:“老爷当真是好官,只是御史一职并非权倾朝野,无法将这些蠹虫弹劾殆尽,到底还是无能为力的……”
辛白筠叹道:“到底还是人微言轻,命如草芥……这百姓灾情姑且不提,你只看这我父母枉死宫中之事,与父亲同级的百官前来吊唁,竟无一人在吊唁仪式上提出质疑,你且说说,这大宛的官员,可腐烂到了根子里头?”
青梧嗔怨道:“莫说百官,就算是大夫人和长宁郡主,也不见得谁为老爷和莲姨娘伸半分的冤了。”
辛白筠听到这话,更是不忿地一哂:“长宁郡主又可否曾想过,她女婿为何而死吗?她是新帝姑婆,手掌重权,她都不肯帮枉死的父亲查上一查,朝野上下谁还敢查?父亲枉死,焉知长宁郡主不是帮凶!”
辛白筠早就怀疑了这一件事——从虞司默那天说到,宫变当日,被容氏的兵马挡在百转路里。
容氏为何要挡住虞司默的兵马?
若是虞司默抢先一步进入宫闱,是不是那场荒唐的所谓殉主而去的祝融之灾,便不会降临在她父母身上?
若非是梁家军困顿无助地和狄阑兵马同归于尽在弩山,岂有容氏手掌兵权的机会,百姓又岂会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