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暮雨年纪毕竟是小，所以赫连云蔚不和她一般见识，毕竟才嫁人的女子，和嫁了人多年的妇人，到底还是不同的，何况，凌暮雨此刻是关心则乱，赫连云蔚是能够容情的。

于是，赫连云蔚拍了拍凌暮雨的肩头，示意她心绪平和下来，方轻声道：“嫂嫂既然嫁过来了，便不能只顾自己的娘家利益，而把凌氏这才立稳根基的偌大世家，推上风口浪尖的位置……”

凌暮雨想起过往，心中只有对虞司默的感激：“凌氏从前不过只是不得势的商贾，艰难之时，我也曾前往塞外去贩卖柿饼，困苦凶险，幸得宣王相救，暮雨才能活下来……这样的人，嫂嫂，他当真不是坏人。”

凌暮雨见不得自家的嫂子，当真是误会了虞司默这个人。

可她也不想跟赫连云蔚因此而争吵，罔顾了以往的亲厚，凌暮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方屏气凝神，安静下来，轻声地说：“嫂嫂，我……我只是、只是请你，去见他一面。”

赫连云蔚看着如此不知所措的凌暮雨，心底是颇有疼惜的。

凌暮雨虽然有些小心思，聪敏细心，但毕竟阅历尚浅，她真的很怕这个小姑子被欺骗了。

何况如今，凌暮雨嘴上说的两人很好，其实却连守宫砂还在腕上……

也不知道到底这个自称是宣王的虞司默，给她灌了什么迷药了，竟变化这样之大。

到底也是为情所困的人，赫连云蔚不忍心去呵斥她，也不忍心直接拂了她的面子。

“暮雨，你还不懂吗？其实在皇权的面前，是没有好坏人之分的。”

赫连云蔚看凌暮雨，就像看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正在迷茫着，她的目色也不由自主地放得柔了些：

“嫂嫂理解他对你的重要，旁的事，譬如你想嫁给他，嫂嫂都可以帮你，但这件事，嫂嫂做不了主。”

“即便是见一面也不行吗？”凌暮雨此刻愈发偏执和不解，满眼迷惘地看着赫连云蔚：“如今凌氏的许多繁华，都是嫂嫂的功劳，怎么嫂嫂便不能做主了？”

赫连云蔚侧目，看了看凌暮雨，长叹道：“即便是这样，嫂嫂也需要看你哥哥的意思。”

凌暮雨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哥哥成日只知酒醉金迷，在茶庄待了许多年，即便是阖家团圆的节日他也不曾回来，嫂嫂这件重要的事，又能跟哥哥商量出什么来！”

当年若但凡是凌暮雨这个哥哥在家族内稍稍让人放心些，都不至于凌暮雨当日一个少女才豆蔻年华，便亲自带着驼队前往孤陵去贩卖柿饼，险些丧命在大漠之中，如今这出色的嫂子还这般拿她哥哥做挡箭牌。

“暮雨，你不了解你的哥哥。”赫连云蔚在夫君被诋毁的这一件事上，立刻变得严厉了许多，嗔怪之意十分明显了：“并且，你不应该为了你的夫君，来贬低你的哥哥。”

凌暮雨意欲再说：“嫂嫂！”

“好了暮雨——”赫连云蔚下颌轻扬，她已经想结束这次的对话了，“你说的事，嫂嫂会考虑的。”

凌暮雨见赫连云蔚如此坚决，便知道多说无益了，想着也不该再久留了，毕竟赫连云蔚舟车劳顿，也是刚回来凌府不久，难免心绪烦乱。

“嫂嫂要不要认妹妹，想不想见宣王，还是自己拿主意吧。”凌暮雨在临行前转过头来，咂咂嘴，欠了欠身：“是暮雨方才失仪了，嫂嫂莫怪。”

“自不会怪你。”赫连云蔚坦然一笑，“去吧，好好睡一觉。”

凌暮雨却没留在凌府过夜，只是着人从偏门备了马车，一路直奔萧宅去了。

赫连云蔚在凌暮雨走后，也是突然魂不守舍地发呆着，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张嬷嬷从外头走进来，看着一直望着天边月发呆的自家夫人，倒有些担心了。

张嬷嬷走进来问道：“夫人，您是怎么了？”

赫连云蔚几度颤着唇瓣，犹豫着要不要回答张嬷嬷，但仔细想了想，还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只是走过去，剪了烛芯，看着窗边的烛火骤然黯灭了，她才坐到榻边，轻轻地说：“嬷嬷，劳烦你替我去打探一下，红颜山庄里头，父亲和家人们这些日子可还好。”

张嬷嬷虽知道赫连云蔚心中有事，但亦不敢深问，只应承道：“哎，老奴明个儿一早就去。”

赫连云蔚不得不承认，凌暮雨方才的话，她其实是有几分信了的。

在凌暮雨走后，赫连云蔚一直愁眉紧锁着，半晌不说话，只呆呆地坐着。

家书那件事，的确是一个很可疑的地方，还有凌暮雨的突然回府……

难道，她赫连云蔚当真要卷入皇权的争端之中了吗？

她对此事，也是无所适从，不知所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