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之时,天色在漆黑中似乎添了层晦暗的雾,灰蒙蒙的笼罩在南郊的黄沙路上。
空无一人的黄沙路上变得格外寂静,只有两人一马踏着滚滚黄沙疾驰而过。
“驾!”
虞司默一路都把昏倒了的辛白筠抱在身前,奋力地策马奔波进宛城之中。
因为事先他已经命风驰把墨司彦对沈盼夏的所作所为都事先告诉了沈丞相,所以城门守将一直听着沈丞相的号令,在此待命到天亮,很快就放了虞司默进城。
虞司默这一夜虽然在祈隆庙起事,但也并非真容示人,真正的宣王长什么样子,墨司彦也不得而知。
加上又是深更半夜的,街巷的鸟儿都睡了,他也不必怕招摇了。
进了宛城后边直奔济慈堂而去——那里曾有随梁家军最信任的随行军医的后代,齐蒙。
齐蒙是针灸的圣手,也称得上是这宛城的神医,从前也是姓梁的,不过是为了避人耳目才化名作齐蒙。
济慈堂是齐蒙在宛城中赖以谋生的一家药铺子,偶尔帮人看看病、接接诊,他根本的任务是虞司默在宛城民间的眼线。
深夜之中,虞司默猛敲济慈堂后院的门,三长一短,急切不已。
齐蒙知道,是虞司默来了。
但为何会这样晚?
齐蒙穿好衣服便兢兢业业地过去开门,不曾想虞司默翻身下马后,便抱着辛白筠直接进入了后院的一间厢房,把辛白筠放在榻上安置好,又细心地给她盖好被子。
宣王如此待一个女子,齐蒙是没见过的,错愕地站在一边给虞司默让了位置。
“参见殿下。”齐蒙拱手作礼。
辛白筠还不省人事,但虞司默待她的温柔和妥帖,却潜移默化地包裹在她周遭,让她觉得隆冬也暖极了。
但她怎样都醒不过来,身是暖的,意识却是涣散的。
“齐蒙,求你快救救她。”虞司默焦灼不已地拉起齐蒙,引他往榻边去看昏迷的辛白筠。
是什么女人,让宣王的嘴里能说出一个“求”字?
虞司默握着辛白筠如旧冰冷的素手,似乎喃喃自语地说着:
“我……不能失去她。”
何况虞司默在情急之下与颠簸劳顿之中,浑身的冷汗都腻在了皮肤上。
尤其是齐蒙第一时间入眼的,是虞司默后背的刀伤,这一刀不深不浅,还在往外头滴着血。
血珠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虞司默竟然分毫都感受不到自己背后的疼痛吗?
“殿下……您背上这刀伤……”
虞司默好像没听到齐蒙的话,一门心思都扑在辛白筠的伤势上。
齐蒙看着虞司默的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榻上的辛白筠,目光都舍不得移开榻边片刻。
“殿下……”齐蒙轻轻喊了虞司默一声,虞司默这才回过神来。
齐蒙见状如此,就只好先走到榻边去检看辛白筠受了箭伤的双肩,发现箭矢虽然刺入了皮肉,但并非是一锥入骨,反而只是皮肉外伤,止了血也便没有性命之虞了。
“殿下稍安勿躁,这姑娘伤势不重。”
齐蒙见虞司默忧心不已,先解释了下辛白筠的伤势让他宽心,
“这箭尖处被磨钝了,所以只是皮外伤,休养一阵子便会好了。”
虞司默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李梁安下手还是有分寸,只是李梁安为何要向她下手?
难道也是这傻妮子自己提出的苦肉计,为了让李梁安取信于狗皇帝吗?
在虞司默的辅助下,齐蒙因着梁家军中的训示——男女授受不亲,只好盖着个蒙眼布帮辛白筠处理伤口。
虞司默虽然也知道非礼勿视,但事涉辛白筠生死,马虎不得,他就作弊似的给自己找了块灰色的纱布蒙着眼,还时不时透过纱布的缝隙去偷看辛白筠不断往外流血的肩……
但是他也只看了她的肩,就赶紧拿了件新的衣裳给辛白筠挡了挡。
箭伤处理好了,齐蒙急切地帮虞司默处理背后的刀伤,一边给他敷了药散,一边好奇地问道:
“殿下,这女子是何人?您待她这样好,竟连自己背后的刀伤都顾不得了。”
虞司默顿了顿,而后道:
“我夫人。”
齐蒙颇觉尴尬地皱了皱眉:
“您看夫人……还用蒙眼?”
虞司默无言以对:
“……这不重要。”
然而便是这样过了两三天,虞司默几乎寸步不离地照顾辛白筠。
还真像是对他夫人似的。
他一直都没忘记,也没忽略她喜欢吃甜食。
辛白筠吃不了东西,他就到集市上买了黄冰糖和米糊糊给她做熟了,一勺勺吹凉了给喂进她嘴里去。
还有,虞司默这次想的竟然不是会不会暴露出自己是宣王的踪迹,反而想的是如今身在宛城,辛白筠最喜欢的金乳酥,总算有机会给她吃个够了。
虞司默特意在翌日的一大早,到集市上的金酥坊排了好长好长的队,去给辛白筠买了金乳酥回来。
金乳酥的块儿大,辛白筠无法吞咽,他便细心地拿着石杵给金乳酥捣碎了,又把金乳酥拌进了熬得很稀的燕菜粥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