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年幼的他,也知道了母亲和梁家军和狄阑骑兵同归于尽的消息。
墨允行心头一痛,挥挥手道:“让域儿进来吧。”
内监应声出去请虞司默,然而墨允行只是眼风一立,示意暗卫勿得多言。
虞司默进殿后屈膝一跪,却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父皇,母亲战死沙场,这次,回不来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梁鸣玉也是这样教他们的孩子的,这是墨允行第一次看到这个少年哭。
墨允行看着眼下这个和他眉目甚像的少年,看着这个浑身傲骨如他母亲一般的少年,骤然落了泪。
舐犊情深也不过如此,他只能把所有对梁鸣玉的亏欠,放在他们共同的孩子身上了。
墨允行也屈膝跪了下来,扶着虞司默的头,把他揽在怀里:“域儿,朕会好好保护你长大,护你周全。”
“狄阑若不曾亡国,我必带兵北上,杀光了这帮野心勃勃的蛮夷之人!”
虞司默年幼时就精于骑弩之术,如今更是咬牙切齿,目眦欲裂,捶胸顿足之时以拳击地,
“儿臣没用,都怪儿臣年幼,若非如此,岂容母亲上战场打仗!”
墨允行哽咽着,却不答他的话,只转而道:“域儿,你若是愿意,朕也可以把你过继到沈德妃的膝下,你就像还有了一个母亲疼你,爱你,你不是最喜欢你德母妃了吗?”
虞司默只赶忙起身,拭了拭泪,冷声道:“德母妃虽好,但域儿不必有其他的母妃,域儿已经长大了。”
“你和你母亲,一样的偏执啊。”墨允行低声一叹,慢慢起身,转过头去,朝内监吩咐道:“传朕旨意,梁元帅赐衔贞勇侯,衣冠冢以侯王之仪下葬。”
虞司默血红的眼中,目色顿然寒凉,这一股凛冽的寒意,是墨允行此生都不曾见过的可怖。
虞司默抿唇,以质问的语调说道:“父皇不是说,要赐母亲为中宫皇后的吗?”
“可你母亲……没回来呀。”
虞司默的质问令墨允行有些错愕,他赶忙转过头去,都不敢看儿子的眼,
“我想,和梁家军战士葬在一起,比迁她入皇陵,更符合她的期望。”
虞司默乍然侧目:“是吗?”
“还不去传旨?封梁元帅为贞勇侯。”墨允行不再看虞司默,只转头,朝内监继续吩咐着,“梁家军护卫我大宛有功,凡梁家军战士,厚葬其尸,厚待其家眷。”
……
说到这里,虞司默也红了眼眶,只是强忍着让眼泪不往下落。
辛白筠也听得悲切,如鲠在喉,递了个帕子给他:“后来……呢?”
“母亲的死哀,换了我的生荣。”虞司默回忆道:“我从梁家军死讯传回宛城的那日起,成了父皇亲自养在膝下的唯一皇子,不过十二岁时,我就被封为宣王,是众皇子里位分最高的。”
“啊?!”辛白筠听到这里,有些哭笑不得,“那你怎么现在混得……这么惨啊?”
虞司默目中阴冷,回忆道:“彼时的父皇,立了容氏女容淑妃为后,且把长宁郡主嫁给了容氏家主为妻,那时我便知道,父皇要养一支亲军队伍,来替代梁家军的亏空。”
辛白筠也一时面色惨白,想不通这先帝的行事逻辑:“说句可能大逆不道的话——这先帝真是脑子有病吧,一心为他的梁家军都信不过,倒信得过这嚣张跋扈到飞起的容氏了?”
“说起来,我倒也想不通,许是当时他慌了吧,怕秣陵和嵘川两国借机攻打大宛,而他手里无可用之兵。”
虞司默也释然一笑,觉得辛白筠能跟他一起骂先帝,这可真好,
“只是他该不会想到,容氏一族至今也会因尝到了兵权的快意,而野心昭昭。”
“容淑妃?”辛白筠也想着母亲说过的那些宫里的轶事杂闻,“是当今圣上、曾经二皇子墨司彦的母亲?”
“不错。”虞司默颔首道,“宫中只有沈德妃和容淑妃地位最显赫,但是沈氏一门文臣,沈德妃又膝下无子,只有个永乐公主,且沈德妃其人温婉贤淑,待我很好,这夺嫡之争就落在了我和墨司彦的身上。”
“夺嫡……”辛白筠当即会意,“那我知道了,你是被墨司彦给迫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