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嫡母容沛春,此刻正在家主辛赋的大灵堂前。
辛府祠堂倒是檀香味道更加馥郁,木龛上是家主辛赋的灵位,而香火和贡品都是才刚刚供好的。
大夫人容沛春此刻正身着素服麻衣,跪在蒲团上手捻佛珠,闭目诵经。
辛白筠堪堪站定,在门外看到了容沛春的背影,却是在门外对两个守门嬷嬷欠身:
“还望嬷嬷通禀一声,白筠过往对母亲不敬,如今已经痛改前非,特来此告罪,只盼母亲能准白筠亲自伺候一次。”
这太阳定是打西边儿出来了。
从前的二小姐不肯称嫡母为“母亲”,一直喊的都是“大夫人”而已。
从前的二小姐越是挨打,就越是把脊背挺得硬朗,遑论什么痛改前非,来此告罪了。
两个祠堂前守着的嬷嬷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如此乖巧温柔、低眉顺眼的二小姐,任这府中谁都是第一次瞧见。
辛白筠看着话是说给嬷嬷听,其实却是朗声说给容沛春听的,她知道容沛春没关门,定然听得到。
李嬷嬷急忙进祠堂去禀报:“大夫人,二小姐跪候在门外,她说……”
“我听到了。”容沛春眼也不睁,直接吩咐道:“传她进来。”
辛白筠心中窃笑,慢慢走进祠堂,跨过门槛以后却是低眉顺眼地缓缓跪了下来。
她高捧着那放了两盅梨汤的檀木盘举过头顶,字字恳切道:“白筠给母亲请安,从前往事种种,该是女儿不懂事,还望母亲宽宥。”
容沛春心中对此窃喜,想必,是这棍棒底下,当真出了孝子。
定是那鞭子给这妮子打服了,或是那发卖的丫鬟,给这妮子吓着了。
她辛白筠若是早就低眉顺眼地奉她为母,何至于在凄清寒秋被罚跪挨打?
但容沛春尚未叫辛白筠起身,辛白筠则又道:“父母仙去,白筠不曾拜祭,还望母亲能不嫌白筠粗笨,准白筠亲自跟前伺候一回,向父亲、向母亲您,多尽尽孝道。”
“咚、咚、咚……”容沛春手敲木鱼,听着辛白筠的话,唇边猝然挟起一抹诡异而快意的笑,“白筠,你当真知错了?”
容沛春是长宁郡主之女,辛赋的御史官职也是借容氏得来的。
他这御史做的窝囊,所以表面上偏疼容沛春这个正妻和辛拂晓那个嫡长女。
但是这母女俩都知道,辛赋心里真正在乎的,还是阿莲和辛白筠母女俩。
辛拂晓虽是嫡出,但她的才貌皆在辛白筠之下,又得不到真正的父宠,加上容氏善妒,所以对于辛赋和莲姨娘之死,辛白筠早就料到会被辛拂晓母女针锋相对。
但是,容沛春喜欢掌权者的快意。
是以,辛白筠认识到,如今向她伏低认错,是最能让容沛春放松警惕的。
想钓鱼,总得先下饵,现在的忍气吞声,无非是钓鱼的饵罢了。
“是,白筠知错了。”辛白筠佯作温吞,把檀木盘奉过发顶,“谢过母亲赏罚,如今白筠看母亲日日诵经辛劳,秋燥天干,委实辛苦,特意亲自给您和长姐煨了梨汤。”
果如辛白筠所料,在辛白筠看似赤诚的回应下,容沛春转过身。
容沛春慢慢睁开双眼,眼底是深不可测的漆黑,吐字的声轻如蚊蝇:“早知如此,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