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王婆子带着自个儿老伴，两人哼哧哼哧地提着两篮子菜，来到了纪家的小院里。

“大姐儿，这是今天的菜。”

她抬眸朝院子里扫了一圈。

果然不见纪元平的身影。

想到往常，都是自家小儿子陪着自己过来送菜的，眼下小儿子跟着官差后头走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王婆子心里一痛，泪水就挂在眼眶边上，晃晃悠悠的。

还是身后的老头子轻咳一声，才让她止住了泪水。

是啊，纪家的男人也服徭役去了，不过好在离这儿比较近，听说是附近的采石场。

就这，还是纪家用了全部家产换得的。

正想着，却听见屋子里头有了动静，纪婉清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给王婆子开门。

“不是说了不要来这么早吗？外头多冷啊，别小心冻着了。”

王婆子叹了口气，又努力扯了扯嘴角：“不冷不冷，今日还是人家上门来取菜？”

纪元平去采石场干活去了。

每日送货的活计也就这么撂下来了。

可现在福源斋的生意却一日比一日更加兴隆。

或许是出于补偿，或许是出于体恤，总之人家安排了伙计每日来村里取货。

还未等纪婉清回答，王婆子身后的丈夫又是轻咳一声，伸手悄悄拉了拉自家老婆子的衣角。

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咱家小儿子是走了，可人家纪家唯一的顶梁柱也走了，侄儿也去镇上读书去了，现在家里只剩下母女三人，能不提这伤心事吗？

王婆子也自知说错了话，连忙躬身陪笑：“大姐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不会说话。”

纪婉清无奈地笑了：

“这叫什么事儿，不打紧的。不过，麻烦您二位回去的时候，跟竹坊里贺大爷他们也打声招呼，就说，今日吃过午饭过后，来咱家小院里开员工大会。”

王婆子与丈夫面面相觑。

“啥叫员工大会啊？”

“就是……把跟在咱们家后头做事的人，都叫过来，咱们大家伙儿聚在一块，商量商量往后的事情要怎么安排，才能做得更好。”

因着这次服徭役的事情，人手一下子少了一大半，还都是青壮劳力。

尽管眼下生意越来越好了，大家伙儿每次接到的银子，也是一次比一次更多。

可心里惦记着家中漂泊在外的亲人，要如何打得起精神来干活？

家财万贯，也不抵一家子平平安安的在一块呀。

王婆子掰着指头算了算了。

他们自家种棚子菜的，再加上村里的手工竹坊。

不行。

“大姐儿，恐怕这地方不大够，不如……不如咱们去村口大树底下开员工大会吧？”

“那地方宽敞，全村人都过去也能挤得下。”

纪婉清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下自家这个小院儿。

确实啊，原本就不大的院子，杂物还不少。

他们几家种棚子菜的，倒是能挤得下，可若是加上整个竹坊的员工，恐怕只能站到院子外头了。

“行！那就吃过午饭过后，大家伙儿就在村口大树底下集合。”

王婆子点头。

跟自家老伴相互搀扶着，摸着黑，离开了纪家小院。

明明前不久还是个精神奕奕、充满干劲的小老太太。

可眼前的王婆子，却好似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连脚下的步子都迈不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