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疲倦地扬了扬手:
“行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既然官家下了这诏令,咱们老百姓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听从,都回家商量去吧,十日之后就得启程了。”
只有十日了。好好跟家里老父老母,媳妇儿,闺女,小子们,告别吧。
或许,这一别便是永远了……
“孩子他爹,咱们逃吧。”
除了刚接到这消息时,有一瞬间的慌张,除此之外,周氏竟然意外的显得十分冷静。
她转过头,定定地看向丈夫:“我是决计不会让你去服那劳什子徭役的。”
周氏心里很清楚,单从里正话里就能听出来,这一次徭役非比寻常,恐怕是十不存一,去了大概就回不来了。
明知道前面就是死路,还要让丈夫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吗?
“秀莲,别说胡话。”纪元平觉得自己的脑子此刻有些混乱。
逃跑,说起来容易。
可要知道,这几百年以来,又有多少人能真正逃脱得了官府施加的徭役?
自残者,卖身到豪强之家为奴者,数不胜数。
再者,朝廷对逃脱徭役者,一旦抓到,便施以重刑。
更何况他还有家人啊。眼下北边战乱,他们能跑去哪里?继续南逃吗?逃到大昌国之外的百越之地?
那些地方荒芜一片,人烟罕至,他怎么忍心媳妇儿和孩子们跟着他一起受苦。
纪元平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他尽力扯了扯面颊,想让表情尽量轻松一些:
“没事的,不过是去做活,又不是去前线打仗去了,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和孩子们好好在家把家守着,等我回来就是了。”
“爹,你别走……”
纪婉荷更是直接抱着纪元平的腰,痛哭了起来。
她不想看到家里有任何一个人出事,她只想和自己的家人好好的待在一起,平平安安的。
竟如此之难吗?
回家的这一路上,纪婉清都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召令是从京城发出来的。
直接绕过地方官员,而由钦差来监督工事。
甚至连春耕都不顾。
确实叫人家说对了,可不就是过来修皇宫的吗?
原先,她只想着想借迁都之事,从中谋取一些小利。
可没想到,算计来算计去,却始终没有料到还有这一环。
此刻,她手中纵是有万贯家财又如何?
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介平民,终究抵抗不了上位者的意志令书。
“爹,娘说的对,这徭役服不得。”
纪婉清突然站住了身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家老爹有些慌乱的眼睛:“不过,咱们也无需逃跑,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什么事情都会有转机的。”
“什么……代价?”
他总觉得这个代价,是他们家付不起的。
可女儿这话的意思,又似乎是有些把握。
心中笃定了主意,纪婉清叹了口气:“爹,把牛车套上吧,咱们今晚就去镇子上,去唐府,拜见唐老爷。”
事到如今,也只能希望自己付出的诚意,能够打动那位唐大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