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副将多礼了。”崔允书回了一礼,她穿了件月白色绢纱金丝绣花长裙,露出的皓白手腕上空空挂着一只镂空莲纹羊脂白玉镯,面容清瘦,望向殿内的眼眸波光流转。
简追呆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问道:“崔太后可是来瞧将军,她已无碍。”
崔允书收回看向内殿的眼神,落在简追身上。
夏日将尽,荷花垂落,崔允书也似乎瘦了许多,垂首时露出一截纤细的脖子如莹玉一般细润。
“无碍便好,那我便放心了。”崔允书欲言又止,却还是准备离开。
简追上前两步,拉住了她的手腕,惊觉她比看上去还要瘦,他拇指与食指圈出的环套在她的手腕上,空出一大截来。
“崔姐姐,你当真要留在这宫中耗尽岁月。”简追闭了闭眼,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厉帝已死,新帝无权,我可以带你离开,寻一处安稳地……”
“阿追,你可知我当初为何进宫?”崔允书停下脚步,也不抽手,只是静静看着简追。
她眼神似乎在透过这位高大的将军,看见她年少时在简山庄的时光。
“难道不是厉帝仗着皇子身份,硬要娶你。”简追提起周厉帝,声音都冷了几分。
“我崔家书香门第,朝中文官多是我祖父门生,我及笄那日,他曾来府上送礼,那时他不过是个不得势的小皇子,却不卑不亢,意气风发。”崔允书笑了笑,眼角似有泪意,“我与他订了亲,不过两年,文帝去世,他竟成了皇帝,立我为后,本是郎情妾意,花好月圆,只是在这深宫中,无人配拥有一心一意的爱。”
“但是,阿追,我忘不掉,忘不掉我们曾经游历的山水,他亲自挖的莲池,我们的第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还有简山庄,若不是我总是念着简山庄,他如何会被有心人利用,雷霆大怒非要降罪。我罪孽深重,这深宫是囚笼,更是我赎罪之地。”
她一滴泪堪堪落下,掉在简追的虎口上,他仿佛被灼伤一般松开了手,愣怔地忘了崔允书离开。
她原是自己心甘情愿留下,自己如此殷勤想要带她脱离苦海,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不知何处来的一阵风,吹乱了简追的额发,夏末的风竟已经如此凉了。
……
李韫善迟迟不醒,周祯看着她惨白的肤色,一时有些茫然,他心口酸软疼痛太久,已经麻痹不堪,此刻坐在她身侧,竟不知该做些什么。
周祯不敢握她的手,怕扯动了伤口,惹得她疼痛。
也不敢出声,怕她太久没有好好休息,扰了她的清梦。
更不敢离开,生怕自己一走,又生出什么变故来。
周祯哂笑,只觉得自己太过患得患失,再不复从前那位冷眼旁观俗世,云淡风轻行事的东宫太子。
他只能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心尖上的女子。
她素着一张脸,眼睛紧紧闭着,肌肤胜雪,发如堆鸦,柳眉如烟,只是躺在这里,便觉着光华万丈,美得不可一世。
但周祯最想看见的,还是她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嗔痴怒笑,都有万种风情,便是再张扬跋扈,暴戾乖张,也都随她心意。
而不是因着自己一次次受如此折磨。
周祯痛恨自己无能,但她需要权力,自己如何舍得夺走。
楚熙三番五次来信,皆说朝中棋子已经按耐不住,问他何时出手。
出手,如何出手,她想要的,自己双手奉上都不为过。
“周祯……”
李韫善终于醒了,在周祯胡思乱想得没边的时候,叫住了他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