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璟没有任何犹豫地使劲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的认同。

其实李琴南给他施针放血之时，他意识便渐渐地清醒过来了。

他清醒地承受着毒血逆行和放血的痛苦，也清醒地感知到了李琴南的心力交瘁。

他几乎不能想象，一向看上去无坚不摧的李琴南，有一天也会为了救自己拿不稳针。

李琴南坚持不住撑在自己身上休息了一会儿之时，他尚且能察觉到，李琴南搭在自己心脏上的那只手，在颤抖。

他当时便想睁开眼，想要张口大声地让李琴南修整，不要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但他睁不开眼，也张不开嘴发出不了任何声音，一切离他极近，又极远。

他便这样，从阳光明媚的正午等到了黄昏，等到了天黑之时，靠着一点点变化的温度和手臂上布巾的更换频次，估计着李琴南治了多久，又守了多久。

终于，他如愿看到李琴南躺下休息了，他也在听完顾鹤和行香的对话之后，在顾鹤窸窸窣窣的收拾声中，渐渐地能睁开眼，制造出一点微弱的动静。

顾鹤见程璟认同了自己的猜测，心下也不由发出一阵叹息。

他倒不是不想程璟和李琴南修成正果，程璟是他亲外甥，李琴南这人靠谱又本事强，他也喜欢得紧，但这两人，毕竟是皇帝赐的婚——

阿音死了，从李琴南的描述中，顾鹤也知道了程璟这些年过得并不怎么好，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都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如今皇帝给程璟和李琴南赐下婚约，他也不免怀疑，皇帝的用意。

他总觉得，这桩婚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李琴南极有可能会成为程璟的另一个软肋，成为皇帝刺伤程璟的一把刀。

况且……

顾鹤想着，又看了闭目休憩的李琴南一眼。

况且，他看得出来，李琴南甚至都并没有选择对程璟打开全部的心防。

短短一天的相处，他也能在各种蛛丝马迹之中将李琴南的性子拼凑完整，他越来越觉得，以李琴南的性子，她绝对不可能选择困在京城做一个深受礼法控制的王妃。

想到这里，顾鹤又叹了一口气，这次甚至没有避开程璟，而是当着他的面叹的。

瞧着程璟疑惑的眼神，顾鹤也没什么遮掩的意思，直接开口问程璟，“小璟啊，你一定要跟李姑娘在一起吗？”

顾鹤也知道，他作为程璟十几年都没见过一面的舅舅，上来就问这种问题，着实是不合适，但他也不能看着程璟再沉溺下去，再难开口的话，他也得说出口。

程璟困惑地睁着眼睛瞧顾鹤，心下也如顾鹤所料，只有莫名其妙，不理解他这个便宜舅舅为何突然要问这个问题。

程璟面上没有摆出任何表情，甚至也没有像一开始那样眨眼睛，但顾鹤偏偏就从程璟苍白而疲倦的脸上，看出了程璟的答案，还是肯定的那种。

顾鹤又叹了一口气，他也算是发现了，自从遇见李琴南和程璟，他这两天便叹了格外多的气，简直要将他一年叹气的次数都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