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察觉到周旺退了一步,离自己远了些,又立刻拖着还在流血的身体靠近了周旺,尚且完好的那只手死死地抓住了周旺的袍子,血顺着肢体的走向留下来,不一会儿,周旺的名贵袍子上,便沾上了一个彻彻底底的血手印。
周旺退一步,喜娘便跟着他移动,嘴里念念有词,说着祈求周旺原谅他的话,任周旺怎么打骂斥责她都固执地不肯放手。
很快,她挪动的地方,便出现了一条六尺宽的血痕,在这肃穆的时刻和遍布着白色麻布的地方,显得极为刺眼和可怖。
被周旺请来吊唁周黎的客人们今日本就见到了许多不合常理之事,心中本就存了一些恐惧,此刻又见着了这样的情景,更是害怕得双腿都在颤抖,有接受能力不够强大的,甚至已经将早饭都尽数吐了出来。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程璟却只是袖手站在一旁,丝毫不为自己闹出这一番情景而感到任何的不对,目光浅淡,话语中却带着浓浓的讥讽意味,“怎么样,周老爷,在自己亲儿子葬仪上,得到杀害你儿子的凶手的处置权,心中可是畅快极了?”
瞧着周旺正用力地让喜娘离自己远一点,程璟目光中又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满意与愉悦,他“哦”了一声,像是明白了什么,继续开口,“对了,本王将喜娘折腾成这样,也算是为周黎出了一份力、报了一点仇,这是本王应该做的,周老爷就不用感谢本王了!”
周旺听了程璟奚落的话,心中怒意更甚,再加上被这面目可憎的喜娘纠缠着狼狈地后退,他几乎要抓狂了。
眼见着自己就要被喜娘逼到墙角了,他才想起来叫家仆过来将这疯婆子拉开。
但他声嘶力竭地叫唤几声,却依旧没有人上前来帮他。
他恼怒地看向远处的一个丫鬟,但那丫鬟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自家主子的眼神,只畏惧地缩着肩膀,生怕那个血人靠近自己。
“周老爷,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杀死周少爷的!我已经受到了惩罚了——”
喜娘还贴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求饶的话,周旺却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什么都顾不上了,见喜娘要站起来,便一点也不客气地将还没站稳的她推倒。
但他很显然忘记了自己所处的方位,他这么一推,喜娘便失了力道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才倒了一去,劈里啪啦带倒了一堆东西。
被带倒的这堆东西里,很不幸地,还有刻着周黎姓氏和名字的牌位。
遭她这样一扑,各种香炉、贡品什么的都倒了一地,连累着那本该好端端地摆在大堂中间的牌位都沾上了炉灰,甚至还被锐物划花了。
这下,周旺是彻底没有功夫管其他的事情了,也不怕花娘的纠缠了,连忙几步上前拾起周黎的牌位,目眦欲裂地用自己的袖子擦了。
来吊唁的人哪里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整个场面顿时便失了控制,他们再也呆不下去了,连忙远远地跟周旺行个礼,说自己有急事要办,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步伐快速得像是后头有鬼在追逐一样。
眼见着客人几乎走了一半,周旺也终于放弃了将这上好木料做成的牌位擦干净,只直愣愣地瞪着这被划花了一些、又被炉灰模糊了字迹的牌位,蓦然就想起了不久之前他这个小儿子对自己的指责。
他说完那些话之后,他心中虽然生了一点愧意,但恼火还是战胜了这点愧意,他毫不犹豫地狠狠惩罚了周黎,将他禁闭在房中半个月,一次都没去看过他,直到徐家提起联姻之事,他才将这个儿子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