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送君千里(2 / 2)

名将 卷儿 2126 字 3个月前

盘中仍是一只整蟹。只是掀开蟹壳才发现,蟹肉已经剃得干干净净,又按着原先的位置摆成一团。酒伴递上黄铜小勺,高翔宇正不解,看雁骓揭开手中蟹盖,拿起她手边的小勺挖蟹黄,才依样学了。

他将蟹黄放在口中抿了抿,鲜则鲜矣,一时不太习惯。稍稍沾些醋,倒是不错。多吃几口,也得了其中滋味,弯起眉眼,细细品尝起来。

酒伴颇有眼力,眼看这俊秀郎君似乎不惯食蟹,而夫人颇为熟练,料来是这郎君出身低的缘故。于是抿嘴一笑,道:“夫人真是疼人。”

高翔宇闻言,满心不服,却也不好发作。

一路行来,但凡雁骓对他有丁点照顾之举,皆有人大夸特夸。雁骓早就被夸得习惯,神情坦然,高翔宇却是越来越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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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等那酒伴拆完蟹告退,他才向雁骓问:“贺翎女子对丈夫很不好吗?显得咱们如此惹眼。”

雁骓拿着酒盏的手刚到唇边,闻言顿了动作,静思一晌,才道:“我认识的都挺好,别家就不知道了。”饮了口热酒,放在手边。

高翔宇道:“在边境时,你对我可谈不上好。周围人等却也说好。”

雁骓想了想,道:“若我真对你好,周围人却不会这么说了。”

“为什么?”

“我倒没有想得这么深。大概觉得,若是有了个出格的榜样,便有比照,衬托得一般人落了下风。不能让这些出格的人得到好处,必须打击下去,大家同流合污才行。”

高翔宇听了这句,像是心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窜了过去,打通了一处从前闭塞的心窍似的:“雁骓,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人为什么喜欢一样?和别人一样,和从前一样,这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雁骓沉吟了片刻,慢慢道来:“说不上来好或不好。我看,大部分人都会有不一样的想法,但最终还是会屈服,和别人一样,和从前一样。”

这句正中高翔宇的下怀:“对!我之所见,也是如此。

“有些事情是早该改动的。虽然不知道改完之后是变好还是变坏,可是,若连改的机会都没有,就永远改不了。

“你觉得是不是?”

雁骓自然知道他的志向。她曾亲见均懿一路行来的窒碍,眼看高翔宇将要走上同样的道路,不免有些感触:“第一个站出来说这话的人,一定会承担很大的骂名。第一个着手去改的人,一定会承担更大的骂名。”

高翔宇笑了笑,道:“我当然知道,做什么事情都不容易。

“但不容易,就不做了吗?

“俗话说‘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我连南墙的边角都没看到,就这么放弃掉,以后想想,定然会抱憾。”

他说了这话,倒像是给自己鼓励,心情明朗不少,拿起面前黄酒饮干了,吃了几口蟹,眼睛都亮了起来。

雁骓并不乐观,平平淡淡地道:“在这样的压力下,还能努力去改变现状的人,一定也不是常人。

“可你不要高兴。这并不是夸奖的话,而是事实如此。

“须知你位高权重,更要三思而后行。但凡有一丁点改动,其荫泽就不是一两人,而是千万人,必然不能只看自己的意思。”

高翔宇笑道:“好,我省得。”

雁骓回以一笑:“遇到你的事,我总是话多些。”

高翔宇道:“我乐意听你多和我讲话。万不能像从前那样,自己心里想好了,只有寥寥几字给我。咱们现今相处得极好,以后还这样下去,行吗?”

雁骓果真比从前直白得多:“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高翔宇笑道:“你做事定是全力以赴的。听你说了尽力,我便能定心。”

“若我不尽力呢?”

“一诺千金的人,如何会不遵其言?我可是对你放心得很。”

“哦?我怎不知我的信誉有如此坚实?”

“自然坚实。”

雁骓挑挑眉,佯怒之色流于表面,很不走心:“那又如何整天把骗子二字挂在嘴边?一路叫了我多少?打量我不在乎呢?”

高翔宇笑眼弯弯,为她斟满了酒,才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依我说来,你便是个骗子,也是全天下最守信的骗子。所以啊,你尽管骗我,我总会信你。”

风吹帘动,凉风习习。

恰如在雁骓的心底揭开一角,搔动情肠。

不识风月时,也不知其中有这么多的曲径通幽,又有这么多的勾缠。到了如今,喜怒哀乐全然与身边这人息息相关,才懂得从前不解之事。

到底这情思何来?

为何惑得人与往日不同?

又到底图个什么?

——这是天性,是本心,是坦然接受自己的过程。

从今后,独行的旅程便有了同行的伙伴,再平淡的风景,也有了可与之分享的人。

人啊,就是会为了这点小小的满足,却付出很多。

但她们自己,总觉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