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稍舒展一下身子,皱了皱眉。
“不成。现在说起来,还是好饿。”
高翔宇手忙脚乱在包裹中翻出干粮和水囊来。望着仅剩的一个饼子,才知道自己只顾着带药,却未带足够的食物,又是一块大疏漏。
他只得先将饼掰作小块,一点一点递到雁骓唇边。雁骓更不客气,慢慢地吃着。待吃了大半个饼,喝了碗水,就不再进食。
高翔宇自然觉得不够,但她坚持拒绝。
高翔宇倒也是忙了许久,小半个干饼子落肚,也不过刚刚垫了层底。他本有些愧疚没给雁骓多劝些食物,只见她倚着枕头,眯着眼,懒懒地道:“不必担心我。腹中过空时原本不能暴食,否则人要撑坏了。”
听她似乎很有类似的经验,高翔宇忽然觉得一阵心酸:“以往……经常这样?断粮,苦战,总是不知生死?”
雁骓恢复了气力,讲话也有了腔调,没好气地道:“若不是那老匹夫,我何曾被逼到这份上过!”
想了想,又怒道:“高晟那孙子,跟我夹缠什么!就这等眼光,活该他抢不到皇位。”
她从没在高翔宇面前显出过这一面。
事实上,她也从没在任何人面前显出过这种情绪。
这基于挫败的愤怒,一时失足的不甘,往常都是闷在心里慢慢消解的,今日张口便发放出来,带着粗鲁的戾气,把高翔宇震得一呆。
她又说了几句“亲切问候”燕王和武威大将军的身体状况的话来。倒不是平地风雷,还挺有根有据的。
高翔宇旁听她发泄,意外渐渐转为欣赏,最后听得津津有味。面上挂着笑,不时还随着她的意思附和上几句。
看来,贺翎军中的粗口也不遑多让,只是她自持身份,从来端着架子不说罢了。
他也明白的,赫仁铁力是她尽全力也对付不了的劲敌,她定是觉得屈于人下太窝囊,尊严受损。高晟造成的麻烦是她一时失察的后果,少不得是跟她自己较劲呢。
听她止了话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似是解了恨,他才一脸正经地回望过去:“雁将军,且省点力气。咱们只剩这点口粮,下一顿还不知道在哪呢。”
雁骓指点他去找石室内的存粮,又道:“若存粮不多,从后门出去有块地,随时取用即可。只是你用光了柴火,只能屈尊去打新的来。我记得此间灯油储得不多,你若出去,先将灯熄了。”
末了,轻轻一笑,道:“末将本是官阶低小,俸禄微薄,一应柴米油盐等事都需夫郎亲理,多承辛苦。”
高翔宇白她一眼:“用得着我的时候,夫郎夫郎叫得倒甜。家严见责,转眼就跑来要和我分道扬镳,负心女。”
口中这么说着,手中却小心谨慎,扶她躺下,掖好毯子一角,柔声道:“行了,你歇着,一切有我。”
雁骓心中有些隐忧,却说不上来,便暂时抛在一旁,合上眼睛。
高翔宇俯身在她唇上印了个吻,起身草草收拾,将油灯熄灭,提着柴刀,拿上绳子,出门体验隐士的生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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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只知道做个太子不容易,今日才知,做个山民也艰难。
为免迷路,高翔宇也不好走得太远去打柴,只在附近转了转。先将地上的枯枝拢了一小堆,便有些犯难。
砍个什么树来烧比较好呢?
手里这把柴刀,倒也不像是能砍树的家伙什。
那……砍树枝?
回忆着石室内本来的存柴模样,又想想画上樵夫的形象,有样学样,寻了些差不多的树枝,打了一大捆,喜滋滋地回转。
可回到石室内,将那一大捆柴放下,才发现远远少于他用掉的存量。
想来一夜便用得了那么多柴火,还赔进去一小堆炭,此一趟收获或许远不够用,只得又去。
来来回回三五趟,才在灶边堆起可观的高度,腰都要酸得断了。
他缓缓地长出了口气,心中疑惑:平民樵夫也未见得多壮实,日日打樵,也没见谁累得如此惨。以他自己的体格和平素训练,怎么就累成这样?若是打日用的柴薪便如此劳累,那打樵为生的山民又怎么能搞到那么多柴薪,不但供给自家,还能卖出去?
放好了柴,又来到雁骓指点的地方,望着一块四四方方的地面上整整齐齐的作物,又让他好奇起来。
这是什么?绿得鲜灵灵的,看着就精神。迎着太阳光伸展开一丛丛叶子,各个都有巴掌大,形状如仙桃,圆润的边缘又收成一个尖尖。种得如此整齐,张开手掌从叶间抚过去,叶子互相挤着,哗啦,哗啦。如果不是这叶子厚厚实实的,哪有这样的声响?
看起来真是又香又嫩,令人一见就喜欢。
或许是一道好菜,只是从前未曾见过,也不知道吃起来是否如此,怎么烹调才好吃。
但愿能简单些,他也好学一手,以免委屈了伤号的胃口。
思及这几日的嚼用,高翔宇决定不采太多,按照雁骓的嘱咐,随用随采,吃个新鲜。
这么想着,眼里看着那些清亮好看的叶子,手里一路采摘,得了两把。看看天色,便高高兴兴地回到石室来,又把灯点上。
转头看到雁骓还没醒,他放缓动作,轻手轻脚走到榻边,静静地看她的睡颜,心中一片安宁和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