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宇点点头,道:“永为至亲,同心同德。”抬起了手掌。
击掌为誓,各自驱马走远。
未来,只有一片不可知的混沌,却不得不向前走。
彼此心中像埋下了颗种子,扎了根,在胸膛慢慢生长,痒,却搔不到。
“我是真心,可他呢?”
“总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吧。”
似乎命运总是逼着人变成自己最不愿成为的模样。岁月便如此向前,从来不曾为谁稚嫩的希望而停留。
山道之中,蹄声渐悄。
似乎谁也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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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得营来,高翔宇就重新设计了驻扎的地点,将赫仁铁力及其麾下的战力和自己的人手双分。
最终,赫仁铁力向战线西南挪动,扎营在武洲郡对面,以主力威压对峙武洲重地。高翔宇依然不怎么安排战事,驻地背靠着江源,依然与雁骓位于凤凰郡附近的前线营地遥遥相望。
雁骓虽和高翔宇合作,但彼此有份默契,从不会向对方透露军机。现今没再联络,恢复了敌对的身份,她就更没顾忌,依然熟练地用细作手段勤加探听,关注着对方的变化。
甫一查知祥麟大分兵,她就懂得了高翔宇的用意。
但她不因高翔宇对她按兵不动而产生丝毫的庆幸,却为赫仁铁力兵临武洲而加倍警觉。一边令人给公孙容提醒,一边命斥候们密切关注武洲乃至全线战况,一边将情报送与北疆总营。
伊籍见到情报,当机立断,拨主力前去支援,把北疆总营移到了武洲一带。
公孙容从会师前便拟了简单有力的口号,为提高士气做准备。几天后,和陈淑予的主力汇合,她便将北疆总营全体拢在一起,开了誓师大会。一番慷慨陈词毕,口号喊彻整个北疆大营,三军将士无不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此前,北疆各驻地的将士们,在陈淑予的严格要求之下训练了许久,现今一上前线,便能很快适应。点兵布阵,将祥麟数百年一遇的格勇达当做练手的桩子一般,迎头便战。
赫仁铁力早知陈淑予会将主力与其对垒,也早有相应准备。两军一旦燃起战火,他便尽情拿出平生所学、所感,于宽阔战场之上挥洒出来。他手中兵力又充足,放开了手脚,以攻代守,强硬推进,真个是赫然生威。
但贺翎的准备,远比他想象的充分得多。
陈淑予此时双目已全然失明。所幸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这混沌暴戾的性子倒是稳定下来,也能于伊籍的事务上加以有效的指点。
经历过她长久的混沌,如今清醒的境况何等珍贵?她此时拿出的,尽是平生征战的经验和治理的心得,毫无藏私,倾囊相授。伊籍自然知道重担在肩,也来不及顾虑任何,只抓紧一切时间深入研习,通宵达旦,如饥似渴。
公孙容本就在军务上有很高的天赋,集中精神来跟着学习,进境亦是神速,很快就能单独领兵,飞出陈淑予的羽翼庇护,独自迎接来自西北的暴风。
陈淑予,公孙容,雁骓,郭皓,四处大营都在前线,如拉满了一张强弓,结起一张巨网。战过几场,赫仁铁力发现讨不到便宜,风格一变,渐见谨慎,打得很是沉着。
北疆各营趁他攻势减缓的时机,充分汲取后方补给,待他重整旗鼓再来,四处大营牢牢牵做铁与血的长城,成为了贺翎腹地最坚固的盾牌。
高翔宇坐镇南征军主营,虽然在补给和援兵上从不亏了赫仁铁力,保全了皇家主力的尊严,但也仅限于此。他以太子身份之尊,只是坐帐部署,从不亲自带兵,由着赫仁铁力在前冲杀,他只在后方记功表赏,元帅架子摆了个十足。
贺翎防线上,雁骓是最懂他们君臣矛盾所在的人。她虽守口如瓶,却不愿战机从手中溜走,往往算准了赫仁铁力的兵力消耗,在他接不上援军和物资时来一波爽快的落井下石。赫仁铁力恢复战力越来越慢,北疆各营却被这种战法争取出更久的调息时间,越见轻松自如。
从春到夏,至于初秋,北疆战场的戈壁里,山脚下,江源河滩上,一直燃着烽火。夔革鼓、巨螺角,声震四野,鬼神皆惊。
战场打得火热,自然少不了来自朝堂的支持。
自从去岁,平治二十九年,陈淑予主领北疆大营,严查了军需换马之案后,贺翎吏治收紧,政策向战事需求偏斜,一切事务都处于云皇的监管之下,全国处于备战气氛之中。
兵部将兵册重修,征兵范围愈广。军中常常公开提拔有功将士晋升,给贺翎广大的底层人家带来了不小的**,纷纷响应从军征召。
云皇为前线战事持续和后方物资供给的长久平衡,于去岁初采纳了工部和太子的建议,提了条农耕的新政出来——
广大地主、农户,若愿积极耕种海运带来的新庄稼,可根据收成状况,享有相应的赋税减成。收获愈多,减成愈多。
新政推出后,工部的农事官员们便出现在贺翎各地的农田中,向农户们传授耕种新庄稼的方法,有的还带了不少成熟的新粮,给农户们一看究竟,甚至还能尝一尝。
谷物入口,特有的丰腴香甜盈满了农户们的唇齿和心坎。这是多少野菜、草根、麸皮都无法给予的满足感。
许多农户动了心,便在农事官们的亲身带领之下劳作起来了。
阳芋、番薯、玉茭子,这些新鲜的名字,很快就在贺翎的田间地头,山上水边传播开来。尽是不挑水土的粮食作物,齐地的丘陵,蜀州的山地,岭南的坡田,丹鹤郡的沃野,大河的沿岸,都长出了幼嫩的新芽。
新庄稼照管简便,成熟又快。长足以豆面和麸子充饥的贺翎底层农户,在初收丰饶的新庄稼后,竟然也留有余粮了。
阳芋和番薯的茎叶,玉茭子的芯和杆子,给了劳累的牲畜以补养之后,尚有剩余,便翻进地里沤成了泥,也是下一季作物的好肥料。
这两年下来,京城名流、世家官宦之门,于排宴待客时可不能少了这些新粮做陪衬。否则,就成了一件和主流脱节,很丢面子的事。
于是,原先朝堂那些反对海运的声音,在这两年也都销声匿迹许多。两年来,朝堂内算得上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