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骓!”
雁骓貌似为难:“忘记了。”
高翔宇气得脸上挂起狰狞的笑意:“雁将军,第三次战斗刚刚结束,现在还在打扫战场。咱们两个交手,不过是两天前。您可真是好记性!”
雁骓噗嗤一声笑了。
命运安排自己和高翔宇相爱,一定是因为她先前太沉重,想给她一些补偿。自从遇到他,她这了无生趣的生活,就多了不少乐子。
心情大好。
她伸手要去抚摸一下高翔宇的脸侧,被他气咻咻地挥开。挥到一半,似乎有些后悔,伸手抓起她手掌,却放在自己颈中。带着一脸受伤的表情,眼圈都泛起了桃色,皱了皱鼻子。
“趁我现今喜欢你,莫说擒我,就算杀了我也无妨。”
雁骓扬了扬眉:“好。”
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字,高翔宇却似全身气力被抽走了一般,再没有怒火,失落地低下头去,不发一言。
雁骓见他垂着头不做声,将手上挪,放在他脸侧,把他面孔扳起来看了看。
呀,这一脸哀伤。
似乎是被她欺负得过分了,倒叫人有点心疼起来。
雁骓无声一笑,把他揽过来在唇上亲了一口,柔声道:“我说过,咱们彼此各有职责。战,便全力战。似这样送上门来找死,死在别人手里不划算,不如我就杀了你。”
高翔宇闷声犟嘴:“是谁找死?我可曾主动去招你?都是你来招我。军阵也不顾,战法也不顾,一人一马,非要直取我的帅旗。我怎么和亲随们解释,难道说咱们两个只是试试手?一次两次,你或许能全身而退,可是,马有失蹄,你就能保证次次无恙?我要被你气死了。”
雁骓知他争吵,一向要有理有据,听得饶有兴致:“哦?可我看你不怎么生气,还知道玩笑。”
不说人有失手,只说马有失蹄,一听就是借她的名来发泄不满。有条有理地数落,倒也很有闲情逸致。
什么要气死,不过是撒娇罢了。他还以为自己瞒得住那软糯糯的口气?
而高翔宇,眼看雁骓在战场险象环生,又以种种机智化险为夷,终于平安站在自己对面,心情如失而复得,也绷不住生气太久。双臂一圈,将她紧紧抱住。
“你能不能保重一些,不要让我这么担心?”
“祥麟未退,我怎能退缩?”雁骓正色道,“在战言战,凤凰郡还不安全,百姓也没能回到家园。我自己的摊子还没收拾完,自然要尽力战斗。”
“为了百姓拥戴,就这般拼命吗?”高翔宇愤愤然数落。
“拥戴?大错特错。”雁骓冷冷道。
高翔宇怔忡之间,只听她缓缓念道:“三月花开,六月新果,九月红叶,腊月烽火。佞幸无道,弃我城郭,凤凰尽破,流离失所。举家四散,亲友零落。饿殍委地,谁家山河?”
高翔宇于这歌谣中听出意味,惊讶地望着雁骓:“佞幸?这是从何说起?”
雁骓是弓马世家的嫡系后裔,现今的职位都嫌屈才。何况,连祥麟兵将都觉得她是当之无愧的战神。
怎么在贺翎这首歌谣里,她的形象如此不堪?
雁骓口气淡淡,似乎是在说别人的事:“因我自小与太子均懿交好,常常关起门来独处数个时辰,商讨各机要之事。及至现今,依然如此。能传出这‘佞幸’之名,该属理所当然。”
祥麟也有南风之好,高翔宇虽无意于此,却明白其中意味。
这谣言的重点,并非诬她二人伤风败俗,而是意指抹杀雁骓的功绩,将她多年沙场奋战、出生入死,轻描淡写地归结在和太子断袖分桃的缘由上。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凭你一代勇将,只要稍有战绩上的污点,那些诋毁便纷至沓来,无孔不入。
他一个敌国之人,听着这些都觉得心上刺痛,脱口而出:“似你这般处境,还不如索性投了祥麟呢!”
忽而想到雁家本就是祥麟叛将,话又一转:“你回祥麟来,我亲自迎你,护你周全,像回家一样。”
真是个傻小子。
他自己的周全都快保不住了,却还要护谁?
雁骓笑了笑,道:“这是要把我变成第二个‘疯侧妃’?”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高翔宇对此事知晓不深,见雁骓似乎懂得,好奇地缠着问。雁骓便将雁党在其中作用一事隐去,把前因后果讲给他听。
高翔宇再次气结。
“我是真心待你好!你拿我的心意跟这种事相提并论?
“不行,被气死太难受了,你还是掐死我吧!砍死也行!”
这么说着,手却紧紧揽着她的腰身,不舍得放松分毫。口中说着“砍死我”,却把脸颊都贴了过来,热乎乎地跟她脸侧挨在一起。
所谓投敌之说,不过是随口不平罢了。经过了一个月剑拔弩张,现下独处更显得珍贵。
亲昵一番,才知这斗室虽然通风,可终不如外边房间敞快。
又小憩了一晌,那栗子花似的气味才渐渐淡了。两人披着衣衫互相靠着,不必过多言语,只觉得彼此的心魂又挨得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