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骓瞟他一眼。
经过那次喝酒套话的劳累,她倒也不想多来几次,就恢复了寡言的平时习惯,面上也不再热络,一直淡淡的。
可高翔宇见识过她热络和促狭的一面,深觉那才是雁螟蛉的本来面貌,平时却端着,未免遗憾。还想着下次真的带些酒来,勾得她高兴一些,说不定就能答应他想和雁骓搭上线的提议。
是以虽然她眼神冷淡,高翔宇却热情洋溢:“五天?七天?不如我们下次做个伴,在山脚约个地点,一起进山?”
雁骓听他这话,心里一动。
高翔宇这两天被她吊着胃口,一直欲言又止,却没机会说出真实的意图。现下她没提出要再见面,高翔宇却一刻也等不得的样子,可见收紧太过,也该放一放。细水长流地交往下去,待他除去戒心,到时候想问什么都容易。
那么,她就试试看。
雁骓停了脚步,似是被他这话说得意外之极,眉毛也扬了起来。
微微的惊讶神色鼓励了高翔宇,让他高高兴兴地道:“到时,我悄悄出来,不让人发觉就是。咱们只论私交,以后就是朋友了。时常见一见,切磋武艺,说说话,好不好?”
雁骓有些好笑。
早知道他学得快,其实是不该刻意用手段勾着他套话的。现下未及两日,他这做戏功力也见长了。这话说得一片赤诚,脸上又满是期待的喜色,活像是毫无机心,真心邀请。
撒谎套话的事,都是要真假掺半,才能做得。高翔宇既然能做出这纯然喜悦之态,至少说明他心中有几分真正的亲近。可见石室里以水代酒的收效不错。
有好感,就是入瓮的前提。
香饵就在面前,这金龟还不咬钩,她得推上一把。
雁骓心中盘算极快,面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随即借着心中笑意,先把笑容堆上眉梢眼角。再把嘴角一翘,扯开刚刚好的一道弧,“嗤”一声气音,仿佛忍俊不禁。因得这“意外”的笑,她又不好意思似的先低了一下头,再迅速抬起,像半个点头应允的神态。这才笑意吟吟地望着高翔宇的面容,从口中温温和和地发了声:“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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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翔宇只觉得脑际“嗡”的一声,如遭轰雷掣电,呆呆站在原地。
他只是尝试着半真半假套个近乎,想做个经常联络的打算,却没想到真能将她逗得开心,竟展开了这样的笑颜。
这几日冷淡的面容看惯了,忽然见了这副笑意满满的神色,在这洁白天地的衬托之中,定在眼前,十足清晰。
笑起来的她,和平时差别好大。
像是忽然化开了坚冰,露出里面冻结着的花朵,还带着些露水,闪闪发光。两人距离一下拉近,近得比朋友过分了些,却刹不住脚。
而她一开言,高翔宇就被这带着笑意的声音狠狠提醒,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女子。
抛去她一贯的英武气概,抛去他们的敌我身份,就在此时,此地,这空旷的雪中山景作证,她的喜悦面容,只给他一个人看到了,只属于他。
祥麟男子的独占欲,一向被骄纵得无法无天。再接到了她这样的暗示,这欲念忽然擅自化作一股心血潮涌,直冲胸臆,惹得他面上泛起了薄薄红晕,心头一阵鹿撞般的冲动。
雁骓见他呆愣说不出话来,情知一击得手。
她抓着趁胜追击的机会,轻轻往一侧歪了歪头,将五指张开,拿在他面前晃了晃。同时刻意封了丹田气,将声音从喉口直接迫到舌尖,以鼻音相辅,话音清脆如豆蔻少女:“哎!想什么?回神啦。”
知道自己惯常成熟,才做出反差最大的纯真情态。
一击必杀。
贺翎女子喜欢比自己年轻的儿郎,祥麟男子也是同样爱吃嫩草的。还不是要趁着比对方痴长几岁,能以自己的阅历压着对方,好让乖乖其听话么?
虽然她不能苟同那种心态,但何妨利用一二?
不懂装懂是件难事。懂得其中关窍,再去装不懂,就容易得多,看起来也真实得多。
高翔宇的脸就更红了。
他方才还想不通,为什么从石室出来,到山中行路,雁螟蛉一直对他甩着冷脸。原来是要等他先开口来约,才如了她的意,给予了别样的热情。
如此看来,贺翎女子毕竟也是女子,应该和祥麟女子一样,是喜欢男子主动的吧?
虽然他心里知道这步棋走对了,却还是被她在感情上将了一军。自家无遮无蔽,营房大开,迎着她这匹马斜冲了进来。
为了掩饰尴尬,他轻轻咳了几声,才定了定神,道:“那咱们约在何时?”
雁骓眼睛一亮,低下头去算了算,道:“下月二十,我会进山来。”
高翔宇喜上眉梢,笑道:“好,到了那天,你去边境交界的那处松林内,只看林中亭子里放了我的马,就是我已经进来了。之后,顺着大道往山中走就是。你若先来,也把马放在那。我再寻个合适的落脚处,下次见面时定下来,方便彼此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