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好了地形,稍一思索,又画上一处投石机关,口中道:“此处并非宽阔之地。只要将两块大石置于撬杠上,待敌走进,机关发动,就可锁住后路,困敌于山中。”
陈淑予低沉应了一声。
雁骓又在另一处下笔:“冬天冷,伏兵不利。若在此埋上火硝,待应敌时,令人去点燃,来得及。”
一面说,一面改,在图上改了几处之后,她才觉得完全满意,搁下笔,将图递给陈淑予。
陈淑予从案头抽出另一张图,展开之后,把两张对在一处。
雁骓眼见得两图大同小异,心念一动。向陈淑予问:“元帅刻意用错图考较我?”
陈淑予应道:“不全是。”
雁骓顺着陈淑予指点的方向仔细看去,只见两张图纸所绘都有同样错处,想必是很久之前勘察的结果。
现在到了临战的时刻,确实应该完善地图才对。
这些地形都是雁骓亲自走过的。元帅才叫她来,为的是帮忙改正错误之处,听取她对于机关的设计和想法。
在山中排布机关和屯兵,本就是雁家的专长。
这才是她没有去巡城轮值的真正原因。
想通了这节,雁骓心中满溢着成就感。
陈淑予望着图,问:“若将排布机关之事交给你,如何?”
雁骓想了想:“可胜任。”
“人员?”
“百五十足够。”
“时间?”
“一个月。”
陈淑予又望向雁骓。雁骓补充解释道:“算上来回路程,每次带四日补给足够。完成一处,便回营修整一日,重新出发。大约一月,即可完成。”
陈淑予又补充了命令,交了令签给雁骓。
她面上淡淡,心中却想:若早知揍一顿就能让她如此长进,何必等到今年?
这小雁已经褪去绒毛,翅膀日渐硬了,就不用再像儿时那样小心捧着养,也该摔打摔打。
雁家的女娃,还是得用定远侯那样的严厉教养才行。
//
经过一冬屯粮、布阵、练兵,乌栖城稳操于贺翎之手。
铁阳王虽然丧子,却未贸然出援兵。
他对蜀州侯程佐给出的解释也很合理:铁阳重装甲兵多为骑兵,不适宜在蜀州山地作战。与雁骓那一战中,铁阳甲兵未能及时到位,也是造成高明志殒命的原因之一。他有心帮衬,却能力不足。
接着,他又给了程佐相应的补给:藤甲着装无法抵御贺翎大量的火攻,铁阳以其丰富的军备重新武装了蜀州军,并承诺将铁阳的余粮优先供给蜀州。
这才打消了程佐的不安,蜀州军开始备战了。
敌对双方的年关,就这样紧张又平静地度过。
过了元宵,未及二月。
平南军的大营内,罗冉从芙蓉郡归来,坐镇乌栖城。陈淑予带领大军出营,将战线继续北推。
这下,蜀州军“如愿以偿”地等到了雁骓出阵的战斗。
他们这才想起,在冬季骂阵的话全是瞎扯。只是乱喊了一冬天,他们自己都有点相信那些污蔑,直到现实把他们彻底打垮。
这小将军真的不同于常人。
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蜀州军本是地头蛇,对山地作战一向擅长,连祥麟官军都莫可奈何。谁料雁骓山中行军也如此迅捷,常常有神兵天降之举,对地形熟悉得像自家后院一般。
蜀州军的凶狠残暴,也只是对普通百姓而言。在雁骓手中,生像是毫无反抗之能的蝼蚁,处置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很快,雁骓出现在正面战场,就是平南军正在大举进攻的最显眼的符号。
绛红战袍,玄铁盔甲,直冲入阵,如入无人之境。
偏偏身前身后阵型工整,竟是单方面把蜀州军冲散,轻而易举剿灭。
及至尾声,两将相对,她手里那杆青钢长枪寒芒一闪,手下几个起落,就能将蜀州的男将领逼得毫无反抗余地。
对阵过的将领都觉得,这是个很认真的女人,无懈可击的铁娘子。
她一直专注在战场之上。
无论战斗大小,她的态度都是一般的慎重严谨,表情从来没有松动过。即便在胜利唾手可得那一刻,她也沉稳应对,绝不会露出少年人常有的骄傲自得之相。
雁家嫡系,原来真的勇不可当。
待陈淑予带领平南军一路杀到锦官城下之时,蜀州军心已溃散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