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七夕(上)(2 / 2)

名将 卷儿 2380 字 3个月前

两人一来一往这两句,说得雁骓一头雾水。

虽说她没有窥探秘密的意思,但因女子天性,也听得出是在说生育之事。成年女子聊起这些,总是有些约定俗成,不必宣之于口就已有共识。而她年纪尚小,感到话里埋着的那层意思,却又不甚了了,倒引动了不少好奇之心。

能令陈淑予主动打听消息的人还能是谁?必是那善王流霜了。

算来陈流霜已经三十五岁的年纪,为图善王府一直以来的大业,她本应该谨慎养身,不能再继续试图生育。可善王府只得了两位郡主,一直没有女嗣。陈流霜自生育二子之后便留意调理,只待三度感孕,可也一直没有消息。

眼看自己三十五岁大关将近,陈流霜也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竟把那一向桀骜不羁的性子都压了下去,亲自登门拜望了黄御医,聊到日落西山才从黄家宅邸出来,并在门前众目睽睽之下恭敬行礼作别。

黄御医受了她的请,便开始为她调理,一餐一饭都得亲自安排,每日晚上过善王府请脉,写下次日用度,依此施行。但凡是陈流霜入口之物,莫不一验再验,小心至极。

其余事情,善王府上下也都事无巨细地留意,府中一言一行也守起各种忌讳。最终陈流霜只得足不出户,无声无息了一年多的光景。

那期间,就连和她有不少交情的太常寺丞李玉泉被外放丹鹤郡,她也没有什么动作,还是李玉泉登门拜别了一趟。一向与善王不睦、唯云皇圣旨为准、软硬不吃的原大理寺卿李吉芳却回了京,掌刑部尚书,也有几位后辈子侄在大理寺供职,李氏一门渐渐在京城又有了行迹。

寿王溯影的侍君李氏,就是这刑部李家的嫡系。因得这层关系,云皇更是看重陈溯影,时常有些不大不小的差事交给她去办,她也时常进得宫来述职。宫中常常得见朱红色仙鹤绣旗招展。

这些变化,陈流霜竟连看也没看一眼,专心地备孕。从不寄望神灵的她,竟然还在新年前后动身去了趟伯劳郡,为的是专程拜祭女娲娘娘,以求子息。

说来也是神灵有感,自女娲宫归来不久,陈流霜便怀上了腹内这孩子,小心翼翼地养了起来。

却不料,现今瓜熟蒂落之日就在眼前,黄御医已经过府请脉三次,都判断是男孩。

陈淑予心中明了,若陈流霜第三子仍为男孩,她也放不下这颗心,倒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没有女嗣会让陈流霜泄了心气,针对朝堂的各种动作力度不大;忧的是陈流霜性子坚韧,只怕会出意料之外的招数,防不胜防。

然而她想到,云皇的后宫,要出事了。

善王之心,在上层当权者中从来不是秘密。后宫郎官们也在等善王的消息,果真生了男孩,那么云皇必会在现有的三位皇女之中选其一封为太子了。

三位都是聪颖伶俐的孩子,作为帝王储各有千秋。

邬瑶成熟稳重,又有仁让之风,待人接物一派温柔,往往心中有数,不声不响去做,便做得极完美,最似云皇做派。

宜瑶机敏坚定,多有驭人之能,说话做事有着份高祖遗风,只看雁骓这么谨慎的人都有些为她着迷,便知一二。

俐瑶千灵百巧,过目不忘,虽年纪幼小,但对政事自有一份敏锐,为人比之宜瑶,作风更为强硬。

云皇上位寡助,又吃了些性子优柔的亏,选的太子就要有服众之能,或许不会优先考虑邬瑶。

宜瑶虽然希望最大,但俐瑶也不是没机会。虽然云皇对贺家不甚喜欢,但毕竟俐瑶也是她亲自诞育,从来疼爱有加。

云皇自己应也拿不准,到底是宜瑶更好,还是俐瑶更佳。

这种犹豫,但凡有一丝,后宫郎官们就会准确嗅到。他们自进宫起,这一生最大的意义也就在此事上了。

公孙皇后固然从来强势,但贺御君也不再是任人揉捏的毛头小子。

陈淑予想,按照云皇的做事风格,一向沉默的大皇女生父、柳长信权慧忱,就要升迁上去了。

进含象殿御书房,拜见已毕,宜瑶就迫不及待地差人来叫雁骓。云皇允准之后,雁骓便告辞,由宫女引领,向宜瑶所居昭阳宫中而去。

陈淑予坐在御书房,与云皇问起了此事。果如她所想,云皇已经拟好为柳长信晋位的诏书,只是还没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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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皇见陈淑予一脸了然神色,微微一笑:“你定是知道朕的心思。”

陈淑予见说,便平静地答道:“其实,没有必要这样迂回。但皇姐自家之事,我身为外臣是不可置喙的。”

云皇笑道:“昔年一起读书,无论母皇还是太傅,都认为你更合适坐那太子的位置。”

陈淑予平时是回避这些问题的,但现今朝堂之上又与当年之事类似,便也不再避讳:“若当年不是皇姐做太子,现在军权又落于谁手?流霜昔日也学兵法,就连几位老侯爵都说她天赋更高,比我善于此道。许多年来,我时常想起这话,也是后怕的。”

云皇沉吟一阵,道:“选择这样重大,我就又有些怯意,不禁想着,你从来果决,心中应该有数,想听听你的意思了。”

陈淑予少见地浮上些笑意:“这事求不得我,还是皇姐自己的意思才作准。皇姐既然叫我来,那就是已经做了决定,只是不敢说,偏推到我身上。怎么年纪越大,越有幼时的影子了?”

云皇想起小时荒唐,也是一笑:“也是你愿意纵着我,就连母皇也知道咱们两个的小心思。到了后来,你再出头也是我自己受罚,母皇和我都心安理得,你倒慌起来。”

陈淑予最近没什么战事,不必奔波在外,一年多来和方耀常常相见,又眼看雁骓和方钊两个朝夕相处,勤学苦练,恰似她们当年的模样,倒有些勾起从前少年时在宫中生活的种种,变得平和了些许。

云皇也有些欣慰。

往常陈淑予提起宫中岁月,往往皱了眉,两人说的旧事都是当年风雨飘摇的险境。今天淑予乍然提起幼时的两小无猜,让她绷着的心情也宽和下来。

想想现在的皇储候选之人,不过是几个稚龄女童,又是昔年来十个月偎在自己腹内的骨肉,辗转挣扎受了多少苦痛,才将她们平安诞在这世间,每一个孩子,都是她爱逾性命的珍宝。

此生命运相连,得做母女一场,她们便是她的责任。

这也应该是孩子们的福分,而不是负担。

她自己少年之时,是出于无奈才学了些权术之道,现在还对此遗憾和委屈。又何必早立太子,倒让个懵懂的孩子成了流霜攻击的标靶?

能为她们多遮挡一时风雨也好。

云皇默想一阵,抬头向陈淑予笑道:“方才我确实想着要做决定,但现在不着急了。孩子们太小,我还庇护得住。”

陈淑予也点了点头道:“这便是我的意思。”

这几位小侄女的生身母亲尚风华正茂,又有手握贺翎防卫全力的姨母从旁辅助,该当养出海阔天高的胸怀,而不是沉浸于细密纠缠的权术之争里。

云皇长出一口气,胸中纷乱心思似乎也吐了出来般,现出了轻松的神色,与陈淑予又说起其它事务,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和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