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离巢之日(2 / 2)

名将 卷儿 2409 字 3个月前

方耀眼睛亮亮的,翘着嘴角看她:“你说呢?”

陈淑予少有和人斗嘴的时候,面对方耀似乎也破了例:“请赏要向皇上说去,跟我磨什么?”

方耀笑道:“怎么着也得在仙客楼摆一桌给我接风啊。连这话都要我先跟你说?”

若陈淑予是一座冰山,此时方耀便是烤着她冰凌一角的火把,暖得她虽没有全部化了冻,却也亮起了暖暖的光:“我请客,你结账。”

方耀笑着摇头:“倒是我求着你似的!今晚怎么样?等小雁将军也回了话,你记得带上她。”

陈淑予心思一转,递了个眼色给方耀,无声问询。

方耀却大大方方宣之于口,丝毫不惧此处说话皇上可以听到:“雏鸟大了,总是要离巢嘛。雁家无人教女,少不得咱们几个轮流带一带。今晚先吃顿好的,明天开始,有的是苦日子。”

宜瑶虽然跟她不熟,却也素有耳闻靖海将军是个宽和的人,她试探地问:“靖海将军,雁儿以后不住宫里了?”

方耀应道:“是呢。她现今要学的可多了,之前本已荒废了两三年光景,弓马、长兵、阵法都没碰过,武艺也差着些火候,现在可要拼命地补课了。”

之前她在东海防务上事情太多,现下回京养胎待产,有一两年时间可用,当然要将昔年受定远侯教导之恩还于雁骓身上。

今日看到雁骓的神色,便知她这几年在多方夹缝里生存不易,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急需帮助。

她必须出手干涉。

四家开国元勋经历三代风雨,早已不是全家皆可带兵的弓马世家。一位后辈将才,应是贺翎之重宝才对。

比起在宫中制衡四方的作用,这只雏雁更应该早日独当一面,不在凤凰羽翼之下流连于温暖或受限于束缚,要学着使用自己的翅膀去高飞。

雁氏一门,永不可能成为笼中的金丝雀。

她只考虑雁骓的资质和需求,只考虑雁骓成长为新一代将领的可能性。

在对雁骓未来的规划上,方耀明白云皇的意思、善王的意思,也知道那些号称雁党之人的用意。

但她同意陈淑予的看法,所以她直接向陈淑予谈起了合作。

她们武将,不搞那些勾心斗角,守好贺翎的疆土,就是她们的功业。

若因朝堂之争,使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给别人占了大好河山,到时候只怕想要后悔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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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皇眼看雁骓回宫交令,谢过重建旧宅之恩,耳中又听陈淑予和方耀已经做起计划要训练这孩子。想及现今贺翎无将,难得雁家后嗣性子沉稳,又有家学渊源,正是难得的可用之人,心里也是同意大过反对的。

她有些担心雁骓出宫之后会被陈流霜的势力拉拢,也担心这少年当家人会像雁沁那样,被打着雁家旗号的乱党牵制。

但那都是潜在的风险,不在眼下,都需要长久注意。

现在情势看来,多方的需要已经让雁骓出宫一事变得意义重大。

得到了云皇首肯,陈淑予面上神色也轻松了一些。

权谋制衡之事,陈淑予并不爱管。她一直对雁骓的安排有所期待,坚持要雁骓编入她治下的行伍,那是因雁骓从军并不是单独一人。

她会带来雁家分家的女孩们,形成一个集团,各司其职。因此契机,雁家旧部也可以再重新整编为雁家军。

这支军队能爆发出什么样的力量,会不会超过以往几代?

从今天起,这个期待开始慢慢实现。

她心中有些欣慰,也对贺翎边防的未来有了更多信心。

宜瑶很不高兴。

在一年的时光中,她有些离不开这难得的伙伴,却也心中明了雁骓的责任,只是拉着雁骓道:“若我想你,我便让人拿了帖子约你,好不好?”

雁骓虽然应承,陈淑予却在一旁泼冷水地道:“你们要识大体,不要只想着玩耍。”

虽然她今日放松,神色温暖许多,讲话已不是那样冷硬的音调,但这话还是训教之意,丝毫不顾虑孩子们的离别感伤。

宜瑶明知尘埃落定,却在心里不舍,想与雁骓多待一会,拉着她手,挽着她臂,不愿松开。

陈淑予一眼看出,像对成年人讲话那般,对雁骓淡淡地道:“雏鸟不飞,便会困死在巢中。若是贪图安逸想要留下,也由得你。”

语毕,转头不顾而走。

雁骓心中一慌,脚步随着陈淑予而行。

宜瑶开步便追,赶上几步,仍是挽住了雁骓手臂。

陈淑予步伐矫健,行走极快,即便雁骓也跟得有些辛苦,更不要说宜瑶,跟到宫门附近,已是满头汗珠。

趁着核对宫牌的一会,宜瑶还要将话说完:“雁儿,我会想你的!可是你千万要保重,不要只想着牺牲。若你处于险地之时,你就将我记起一记!”

雁骓听了,心中大震。

赵嬷嬷赴死之前,也有这句话,只是赵嬷嬷的死,让她笼罩在无法驱散的阴影之下,始终无法释怀。

宜瑶今日要她记得,却是在她心里埋了一份希望,无论何时,这朱雀皇城里,宫中,还有宜瑶想着她,等着她,看重着她。

雁骓换了宫牌,陈淑予又向前行,她只好迈了步子勉力地跟过去。

宜瑶的声音已经有些远,凭她的耳力只能听到一些。

宜瑶在喊:“若有难事,我不许你找别人,只许你来找我!你给我牢牢记着!”措辞虽然凶巴巴的,但是一点气势也没有,倒是带着些哽咽的腔调。

雁骓也禁不住鼻尖一酸。

只听陈淑予在旁问:“会骑马吗?”

雁骓不愿在定国将军面前现了柔弱的姿态,也需要抚慰宜瑶的别离之情,当下稍稍一点头,抬手在侍从手里接过缰绳,轻轻纵跃,在马镫上借了力一踩,又高高跃起,侧坐马背,再跨过腿去抖了抖马缰,令马转了个圈,抬手向宜瑶挥了挥作别。

陈淑予身边的侍从刚安放好上马凳,雁骓却已经自己跃上马背骑稳,那侍从也忍不住赞了声:“好身手。”

宜瑶心中阴霾驱散了些。她心知雁骓是刻意显出身手给她看,想让她心情好一点。她承了这心意,眼角带着点泪珠,嘴角却翘着,心里又是骄傲,又是不舍,望着两马远去的背影,呆呆站在宫门处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