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无依无靠年老的宫人,出宫之后无人奉养,便可以在这府内干点杂活,宫里拨些银钱,预备着她们的后事。
忠肃公毫不关心外物,就连她的四时衣裳,都是公孙太后专门吩咐了内廷局织造所定期送来。
她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忠心,一怀警惕。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雁骓即便被她追杀都没有意见,平静地对苑杰和逸飞解释:“忠肃公要我的命,自是因为我该杀。”
现在,忠肃公败了。
逸飞曾经阻拦过她,也曾经放弃过诊治她,让她落到今日的地步,所以逸飞不可能安心,他必须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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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肃公卸甲之后倒显得柔和多了,躺在床榻之中,静静地没有起身。
逸飞轻声道:“皇姨。我是逸飞。”
忠肃公应了一声。
老仆对逸飞笑了笑,为他端上了一盏清水。大概忠肃公府的仆从们也知道家里没什么好茶,是以索性不泡茶待客了。
逸飞接过来道了谢,饮了一口放在手边。
忠肃公淡淡地道:“你来看也是没用的,我的病已经没得治了。边关的郎中说过,我头颅之内长了东西,一直变大,直到双目皆盲的时候,也差不多占据了整个脑海,命在旦夕之间了。”
逸飞还是拉过她手腕,将手指放于其上,细细切脉。
脉象如枯木腐朽,已无生机,只怕就这几天的事了。
逸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心迹道来:“皇姨,你是平治的顶梁柱,现在已是换了时代,云皇当年在朝堂孤立无援的局面不会再有了。均懿姐姐可以自己做主,悦王已是栋梁之才,雁骓姐姐被你教得很好,和你一样是一个赤胆忠心的武将。我们都会守住你守过的江山,不会让你一生辛苦白费。”
忠肃公将耳朵侧了过来,默默听完,道:“人死如灯枯,常有的事,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逸飞心里难受,知道这已是和她见的最后一面,但是忠肃公已看得如此通透,说什么也是多余。
他默默地看了这位身经百战的贺翎栋梁,轻声道:“皇姨,再见。”
忠肃公脸上现了一抹淡淡的笑:“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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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唳二年八月初一,忠肃公陈淑予在府中病逝。
太上皇半云闻讯,恸哭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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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二,太上皇亲笔书写之悼文印发全国上下。
翎皇均懿颁旨,彰忠肃公一生之军功,追封忠勇王,灵柩葬入皇陵,紧贴于敬宗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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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九,忠勇王灵柩入皇陵。
忠勇王一生未娶,不蔓不枝,没有晚辈主持丧礼。
昭烈将军雁骓以临产之身为其戴孝治丧,铁衣宫卫黑甲白麻,长戟挑起招魂幡,扶灵过市。
从此,忠勇王与雁家不合之言,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