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不好了怎么办,万一不好了怎么办……
手中拿着用来麻痹感觉的药酒,逸飞强行控制自己镇定下来。
一定要稳住,会不疼的,我只要又快又好地治好他。
对,又快又好。
吞咽一下,喉结摩擦着领子,原来也会疼。逸飞拿白布蒙住自己的口鼻,只露出双眼,稳定双手,将药酒擦在伤口周围。开始苑杰还会咬着牙皱眉,随着药酒作用的发散,苑杰眼睛眨动,又是一笑。
虽然说不出话来,苑杰嘴唇是能动的。他无声地用嘴唇向逸飞表示:开始吧。
可以动手了。
逸飞拿出在药酒中泡了许久的小刀,从伤口形状判断着箭头的方向,割开肌肉,拔出箭,又轻又快,苑杰没有出太多血。
太好了,第一步很顺利。
一击即中,逸飞之后的动作越来越快,手也越来越稳,三支箭矢拔出,止血,上药,包扎,全部完毕,身边炉子上的一壶冷水,还未沸腾。而逸飞茫然地瘫坐在地,惊喘不定,接过旁边御医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医官们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医正大人不要紧张,只是小伤,还好箭上没有毒,不然才真是坏了呢。”
这时雁晴也来了,掀开帐帘:“小双,他怎么样?”
小双头也没回道:“没事了。”
“能再打二十军棍么?”雁晴皱着眉,一脚踏进了帐内。脚步到处,铺地的茅草被踩出几个软软的凹陷。
小双停了手上的活计,吃惊道:“为什么要打军棍啊?”
小双丝毫不在意雁晴穿鞋入帐的行为,居然装作了没看到,随手扔了两块布,雁晴便站在上面。若是别人,只要敢踏进一步,只怕是就被小双骂了出去。
雁晴在担架旁边蹲下,毫不留情地拿刀鞘拨着苑杰的脸,苑杰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很欢畅,但是在伤痛之中,显得有些勉强。
雁晴翻了翻白眼,起身道:“让他不要去到处乱跑,这家伙可好,跑出十多里到处逛去。结果就发现了祥麟的弓箭手,这家伙倒也猛,一人击杀了人家五六个弓手,下场就成了这样。”
逸飞心中暗想,现在雁晴所说,虽是寥寥几句,但实际的过程,不知有多少惊心动魄呢。不过,歼敌不少,也算是将功补过了吧,还要打军棍么?
小双一边洗净双手,一边向雁晴笑道:“那也不必急在这时候打军棍吧,今天的伤员们都说,要不是松长信掠阵,他们得在弓箭手那里折损不少。我还没问是怎么回事,结果松长信就被送进来了。伤员说的原来是要跟你说的事合起来,才算完整。”
雁晴沉着脸:“管他是谁说情都没用,这军棍打定了,跑得了初一,跑不过十五。”把帐帘子一甩就出去了。
小双满不在乎,冲逸飞吐了吐舌头。
逸飞看看苑杰,苑杰也吐了吐舌头。
军中之事,来日方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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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鸳鸯郡扶柳县,春意沉醉。
雪瑶从马车中刚走下来,雨泽在车下搭手。
酒楼支应娘子一双娇俏眼睛都笑得看不到了:“您贵客少见了,可是远方来的?小店可以住啦,快快,里面的给客官找个雅座啦!”南音绵软,说起官话,也带着南方味,高声呼叫,不觉得声音过大,更加了几分妩媚。
雪瑶坐在临街的雅座,手中捧着新茶,望向路边景色。
南方天气温和,春信早报,夏也来得早。千百条柳枝在风中微微摇动,连成了一片绿色的帷幕。树干向临着水的方向倾斜着,不同柳树之间的柳丝依依交缠,形成一行曲折形状,如玉带围河,别有风韵。
西府海棠正在花期之末,夜风吹过来时,花瓣已经大片飘落,空中处处留香。微风乍起,春水揉皱,香气远播,数不尽的心旷神怡。
夜色铺满了地面,酒楼门前都挑了灯,这一带客店多些,虽不能使整个城镇亮如白昼,也颇有一番不夜之城般的情调。
据说,要观赏到外边更美的景色要在明早,现在雨泽正在看的,是江南另一景。
都说鸳鸯郡人人风雅,在这客店中墙壁之上,也可见一斑。
这雅座的墙被刷为雪白一片,上头题着不少诗句,旁边放着一副笔砚。看来这意思,是来往的顾客,人人都可赋诗题词于墙,尽展文采。
雨泽立起来看诗词,看一首,念一首,略略品评,甚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