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晟被蒙上双眼,七拐八弯,穿廊过桥,走到一处,扑鼻而来是清香的蔷薇味道。还没来得及多想,旁边就有人抬起他下巴,将一枚药丸塞入他口中,在他喉咙一掐,便顺了下去。
那药略显腥酸,有点类似呕吐物的味道,吃下之后,腹中翻江倒海,恶心难禁。他张开嘴干呕了一阵,却什么也呕不出来。
身旁有人声道:“果然给他吃散功丸是对的,这小子不简单啊,看,还易了容呢!”接着感到唇上的假胡须被人一把扯下!
高晟惊怒,提上内力便想挣脱绳索,却感到渐渐力不从心,他每运一下内功,就会觉得经脉正在次第不听使唤,能提起的内力在慢慢流失。他着急地用力挣那绳索,竟是挣不开了,层层绳结绑得精妙,内外搭配简直是天衣无缝,把他急出一头汗来。
那些男人的嘲笑声充斥在高晟耳边,叫他不要白费力气。
高晟心中更是一片深恨。
挨了片刻,待他内力散尽,被人扶着梳洗了一番,这时眼上蒙布方被取下。
定睛观看,这是一间密室,不见天日,四壁火烛通明,室内布置华美绮丽,层层帷幔中间,有张宽阔的红木大床。梳洗完毕后,高晟便被那些男子放置**。
此时不知从何处又出现三对仕女,手中捧着银盘,盘中尽是些瓶罐刀剪之类,走近前,一边嬉笑,一边剪碎他的衣物。
高晟心情纠结。若是闭嘴不言,他男性尊严大大受损,却不甘心;若发声喝骂,这群杂碎不但不会放过自己,还会嘲笑侮辱,更有损自己的体面。
在叫与不叫的犹豫中,那传说中神一样的燕王,已经被放置停当,而那群人就转眼间走了个干净。
烛影之中香风扑面,一个身穿鹅黄长裙的女子走了过来。
闻到那女子身上扑鼻的百花浓香,高晟明白这便是寿王陈芝瑶本人。待到更近一些,看清了轮廓,原先在心目中构建的恶霸丑女形象开始产生裂缝。
寿王芝瑶个子中等,体态丰腴,微微双下巴,脸颊圆鼓鼓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也许是“做事”方便,面上不装饰铅华。她素面而来,已是貌美不俗,若不是此刻眼中闪着**邪的光芒,这张面容更要美上几分。
正看得入神,寿王芝瑶走近前来,轻纱滑下手肘,一条**的胳膊香软雪白,伸在他面前,手掌一翻抬起了他下巴,凑近看了一眼,瞪眼奇道:“咦?”托着他下巴不放,另一手取了盏烛台,再次凑近仔细端详,那只托着下巴的手,在他脸颊边打着圈儿地摩挲。
手指细嫩,又柔又滑,像牧族进贡的上好的羊奶酪,划过眉角,划过颧骨,点了点鼻尖:“本王原说街边捡来的大路货,无一丝可取,没想到……”
说时迟,那时快,一边说着,高晟眼中所见美人变了表情。笑眼盈盈,一抿嘴唇,吃吃地娇笑着,手上却又快又狠,正反手两个耳光扇过高晟脸颊,“啪”“啪”两响。
高晟脸颊发烫,耳边嗡嗡作响,过了一会才转了脸又惊又怒地看她。
芝瑶脸上却还笑容不改,开心得花枝乱颤:“没想到长得不赖。”
高晟彻底傻了眼。
他实在是想不出自己长得不赖和挨打有什么关系。
贺翎朝堂都说,寿王芝瑶自幼丧母,无人管教,娇惯坏了。
芝瑶自理鬓之年起,便在朱雀皇城扬名,嚣张跋扈,肆意妄为,及笄之后又纵情声色,家养众多弄夫,爱哪个时摘星捧月,不爱哪个时弃如敝履,轮换男人来得比别家女子换衣服都要快些。
“进寿王府”对京城上下儿郎来说,可是做梦都要哭醒的厄运。
偏偏他高晟自己送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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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晟已经记不清楚之后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样昏睡了过去,只是朦朦胧胧地醒来时,发现自己双眼乃至鼻尖以上的一半面孔都被黑布包裹住,透不过一丝光线,看不到身在何处,双手被拉过头顶吊起,前脚掌能勉强触地。略一挣扎,胳膊便扯得生疼,只有绷直双腿,勉力踮脚站好。
他先是心慌意乱,冷静下来之后,才动用起其他感官探索周围。可以感觉得到,身体各处虽然还隐隐作痛,但已经被清洗过,药酒调过的创伤药已经敷在伤口上,蜡块也已被揭掉,干净爽洁。
通透的房间中有风过堂,弥漫着一股蔷薇清香,还听得到草木被清风拂过的沙沙碰撞声响。清风扬起他身上那件单薄的纱袍,扫过他的腿边痒痒的。
所幸天气适宜,冷热倒也无妨。
屋内有水滴的声音,一点,一点,无比缓慢地落下去,“咕”地一声轻响。似乎比寻常更漏慢一些?
待了一段时间,胳膊有些疼,他奋力踮高脚尖,稍解手臂的拉扯。
又过一段时间,脚尖受不住,只得颤颤放下些重量,脚趾酸软无力。
风还是轻轻吹着,蔷薇清香,草木挨擦,更漏点点,一切毫无变化。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又仿佛在流动着,只有高晟自己交替缓解着脚趾和手臂的压力,才能感觉到此刻已非方才。
过了不知多久,高晟已经不确定是自己意识变得缓慢,是时间缓慢,还是那更漏确实滴水很慢,他开始下意识地数着水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