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瑶见逸飞仍信守两人约定,心先宽了一半,再看慧昭也确是高兴,整颗心便落在了实处,抬头向冬郎道:“姨丈,我仍然要娶逸飞,虽然无妻夫之实,但我们已有嫁娶之约,您看,这是文定。”说着便从颈中拿出白玉扣,给冬郎过目。
慧昭携了逸飞,立在冬郎和雪瑶旁边,见雪瑶拿出的白玉扣是自己未见的,料想是逸飞所赠,上下看了看雪瑶衣饰,发觉雪瑶腰间的翡翠孔雀已经不在,定是雪瑶以此物赠予逸飞了。回头看,逸飞果然拿出的是翡翠孔雀,只是将腰坠改为了贴身护符。
冬郎和慧昭细细查看,这两件玉器虽是小品,但都是上乘玉料,又兼精雕细琢,阳光一照,水色冰影玲珑剔透,又是二人贴身之物,此时拿出更显温润。这两个玉坠价值不菲,又各自是两人最心爱之饰物,恰好还和他们两人“玉”字排辈相符。若是此等物事,的确是配得上做文定。
冬郎向两个孩子点了点头,道:“若你二人肯信守约定,彼此心许,那么文定之礼就已经做数,我们便需要禀明善王殿下,也会通知族中长辈承认你们的关系,将你们认为是未婚妻夫一般。但你二人年齿尚幼,待雪瑶理鬓礼后才可行聘,完成定亲之礼,到那时你们便是真正的妻夫,你们可明白了?”
雪瑶和逸飞见冬郎许字,皆喜上眉梢,心满意足,两只手不由得紧紧拉在了一起。
慧昭笑道:“两个小东西,现在可放心了吧?你们出去玩耍,我们再商议些细节。”
雪瑶拉着逸飞,两人像欢快的黄鹂一样飞出门去。
慧昭召仕女来换过热茶,捧在手心,向冬郎笑道:“这两个小家伙心思倒大,全然出乎意料。只是委屈了逸飞,懵懵懂懂就被我家求去了。”
冬郎微微一笑,道:“倒也不是这么说。只不过提前成就好事,免了中间这些细枝末节,孩子们自己也觉得合意,便是皆大欢喜。只是我家养个儿郎最不易,事事必要给他最好的,现下虽给他一个满意的妻主,可我私下想想,到了你家,少不得今后还有些曲折,我心中颇有不忍。”
慧昭急忙安慰道:“姐夫这是哪里话来?以逸飞身份,在我悦王府定是一世不可动摇,我与我家殿下一定会尽心照顾,姐夫当宽心才是。”
冬郎道:“我只是担忧,你我两家来往过密的话,难免会有人觉得扎眼,比如那定国将军最见不得这些,公孙皇后那里又是一个难关。咱们眼里是小儿女的亲事,可谁叫咱们嫁给皇族,家长里短动辄就变成了朝廷动**。还有一节,雪瑶身为皇族之女,将来总有身不由已之事,或是联姻,或是其他差事。而逸飞这孩子性子像我,面上柔顺,心底却倔得很,等他长大,不知道还会怎么想,会不会怨恨我们今日的决定……唉。”
慧昭叹道:“此身为皇族,哪能事事由得自己?无论前路如何,我和我家千岁定会像维护亲生一般保护住逸飞,请姐夫宽心就是。”
二人说定了小儿女亲事,半忧半喜,用毕晚膳,方才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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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热闹持续了好一阵时日,终于到了正月十四。
依照惯例,从正月十四开始,就是元宵节的灯会了。朱雀皇城宵禁解除三夜,开放夜市,通宵达旦。从十四日天色擦黑时起,无论官方还是民间所制彩灯,尽数悬挂于皇城大街两旁,供人赏玩。富贵之家通常会设棚猜灯谜,赏给猜中之人喜钱红包,以求今年利市大发。
元宵佳节期间,各家女子儿郎,无论婚配与否,皆可上街观灯游玩,因此成就了贺翎无数姻缘佳话。今年的“美满元宵”,更是点了题。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期盼这一场夜晚盛会。
善王府中西席先生趁着过年回老家探亲去了,要到二月初才开始授课,逸飞虽读书不多,功课却丝毫不懈,按照先生授课时的作息,早起便自己来到书房读书练字,就算元宵节也不例外。一上午用功已毕,就收到悦王府送来的请柬。
逸飞情知是雪瑶差人送来的,笑起双靥,打开看时,见内中一张白笺,上面勾画着一个少女和一个男孩,手牵手望着路边悬挂的花灯。看两人体貌身形,正是雪瑶和逸飞。小图画线条简单,淡淡着了些彩,画得很是有趣,单是拿在手中,就能感觉到雪瑶作画时的愉悦之情。
想必是雪瑶不知逸飞是否可看得懂文字书信,才画画相传。逸飞撅了撅嘴,本要提笔回字,却不甘心平常的回复,想了又想,取笔也画了一幅。
画完晾干,看了一看,自家满意了,便找了张信封装好,走出书房。
一出门才看到,这时天色已近黄昏。想来是画画时忘了时辰,悦王府送信来之人早已回家,逸飞打发家中一个男仆将回信送去悦王府,方才欢欢喜喜地找父亲用晚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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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桌边,善王流霜不在,已是善王府上下皆习惯的事。
今日只见旭飞眉眼之间藏不住笑意,思飞却显得有些别扭。
思飞是春晖所出,春晖自是一眼便认出他心不在焉,放下碗筷向思飞道:“思飞,今日怎么没精神了?”
思飞低声道:“没什么。”他一向心中藏不住事,喜怒形于面相,口中虽说没什么,神色却更加颓然。
春晖细细想了想,他今日出门之时并无颓色,刚回来时,隐隐有些怒气,现在怎会如此?想了一番,问道:“你今日去演武场的时候,跟人动手落败了?”
思飞肩膀一抖,面色诧异道:“爹爹你怎知道的!”
春晖笑道:“你还能有什么事?心思鲁直,有勇无谋,根本不必猜。”
冬郎跟着放下了碗筷,闻言一笑,道:“思飞,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在意,明日再去比过也就是了。”
思飞颓然道:“前年我都是比她强得多,渐渐地,她去年十次之中能胜我两次或三次,这几日我们比了五次,她胜四,我胜一,恐怕还是她让我的。再过一年,她已经不把我放在眼中了。我练得也算辛勤,为什么总是原地不前呢?”
春晖点头道:“早说要你不要一味练,多走心,多领悟,现下可得了教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