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暗夜会无关,”陈望阳压低声音,眉宇间隐隐有了怒意,“有点人性吧,云忆情,这只是一个儿子想见父亲最后一面。”
“我会安排人代替你去……”
“必须是我,”陈望阳完全不肯让步,“如果你还不同意,我就去告诉云白夜,罗茜的舅舅是我假扮的,为的就是切断她和梅家联系的可能!”
“你……”云忆情气冲冲地瞪着他。
陈望阳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被软禁在索利斯城二十年,他早受够了。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到下城,陈望阳必须想尽办法多呆一会。
云忆情当然不可能轻易答应他的条件,但他有的是办法逼她让步。
果然,思考许久,云忆情仍然表示拒绝:“我不能让你单独在下城行动,必须有人陪同,否则一旦事情败露,我将会遭到弹劾,甚至可能坐牢。”
“那就让白夜来。”
“不行,法律上说他和你是父子关系,需要避嫌。除非你有特别的理由。”
“我只接受他,整个索利斯城,我和你都信得过的人只有他一个。至于理由,你会帮我找到的。”陈望阳的态度异常坚决。
“你在命令我?”云忆情一挑眉,高傲地问道。
陈望阳却像是没有觉察到她的不快,无谓地说:“随你怎么觉得,反正我非得回去一次不可。”
云忆情思索片刻,突然话锋一转:“陈添彬会愿意告诉你关于朗基努斯之矛的事吗?”
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打听这个,陈望阳不屑地笑了。
“执政官,做人不能这么贪心。从我决定来到上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把我当成他的儿子了。这次他会不会见我都说不准,至于更重要的事,我会帮你试探,但建议你不要报太大希望。”
“只有这个理由能说服议会,答应让你在下城停留,”云忆情严肃地说,“即便如此,时间也不能超过一周,否则我不保证能够压住消息。”
能做到这种程度,对于陈望阳来说已经足够了。
“好的,感谢您的慷慨,祝您过得愉快。”他欣然应允,却仍不忘阴阳怪气一下。
云忆情并不喜欢他的态度,但这也是她和陈望阳多年一起生活形成的习惯。
他们在有限的范围内非常默契地彼此嫌弃,却又不得不表现出亲密无间。
如果早知道来到上城会过上这样的生活,陈望阳当初宁可死在父亲的枪口下。
如今,听说陈添彬快要死了,他却不知悲喜。
他一直盼望着独断专行的父亲早日归西,可当这一天即将到来时,他又觉得为时过早,他还没做好准备。
而和云忆情相比,他更加挂念朗基努斯之矛的下落。
这件足以让两座城市在顷刻间灰飞烟灭的终极武器,不但是暗夜会的立足之本,也是多年来上城没有消灭下城的唯一原因。
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制造朗基努斯之矛的初衷是维护下城的和平。
暗夜会的前身叫做“安业会”,是下城建立之初,民间自发成立的互助组织。
当年没有人会想到,本该致力于安居乐业的行会,有朝一日竟然成为压迫下城人的一座大山。
就连朗基努斯之矛,也被暗夜会据为己有。而陈添彬最后的良知,就是守住了成为会长时的承诺,没有利用这件武器来发动战争,让自己成为城市的主宰。
可如今他即将殒命,没有人敢保证,继任者会怎么处置朗基努斯之矛。
这是高悬在双城所有人头顶的一柄利剑,并且随时可能落下。
可陈望阳并不关心它的下落。
因为这只是他借用来逃离上城这座监牢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