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执政官鲜少会像这样和颜悦色地教导他,更不曾称呼他为“白夜”。
他们是母子,但更是上级与下属,关系不该如此亲密。
这样的执政官让云白夜觉得陌生,却又生出奇妙的亲近感。
内心挣扎许久,他终于艰难地喊了一声:“母亲……”
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话一出口,他就开始后悔,生怕执政官会像记忆中那样,板起脸严肃地训斥他,明明应该独当一面,却还是这么爱撒娇。
可是出乎他预料,执政官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反而温声反问:“有什么事吗?”
“……不,并没有。感谢您的宽容……”云白夜连忙道谢,很是窘迫。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私下用不着这么拘谨,”执政官少有地露出微笑,宽慰着他,“不过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选择这么做?是出于同情吗?”
她的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防备。
云白夜思考片刻,沉声回答:“不是同情,而是法理上的坚持。我在星灵学院上的第一节课,老师就告诉我,即便是魔鬼,也有援引法条为自己辩护的权利。”
他看出执政官明显地松了口气。
“你的行为是依照法律而行,这令我我十分欣慰,”她大方地表示赞许,“记住,孩子,和那些腐朽的文明不同,我们的权利并非来自于神明或者天授,而是律法。你没有做错。”
她从来没有如此直白地夸赞过云白夜,这让他在宽心之余,又有些惶恐。
“可我没能按照您的要求,将罗茜带回索利斯城。”他愧疚地承认错误。
“你不必担心,她会来的。”执政官笃定地告诉他。
“好的,谢谢您,执……母亲。”云白夜大胆地改变了称呼。
执政官笑着点点头,忽然记起云白夜此行的目的,便追问道:“袁姝菡和你在一起吗?”
云白夜宽慰的笑容消失了。
想到袁姝菡,他的心情就变得很异样。
他不明白,为何在一场手术之后,袁姝菡对他的感情就全然消失无踪,甚至不惜冒着巨大的危险逃往下城。
如果不是她冒失的行动,云式廷不会死,母亲的计划一定能够更顺利地实施……
“我已经安置好她了,”他生硬地回答道,丝毫不见即将完婚之人的喜悦与期盼,“她没有受伤,也很安全。”
只是面对他时比陌生人更加戒备。
执政官也发现他情绪的低落。
在这一刻,她决定担负起母亲的责任。
“是不是讨厌她,甚至恨她?”她收起笑容,恢复了执政官才会有的威严。
云白夜想了很久,才慢慢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可我觉得自己有理由愤怒。明明是她背叛了我,可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错,还咒骂我……”
他突然硬生生地住口,犹豫着该不该把当时发生的事都告诉母亲。
和记忆中截然不同,袁姝菡身上再不见名流淑女应该有的矜持与优雅。见到他时,她大哭不止,发疯般把手边能拿到的所有东西全部砸向他,还骂他是屠夫,刽子手。
这是她礼仪允许的范围内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谩骂。
那个时候,云白夜的心是茫然的。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曾经与他相敬如宾的未婚妻竟然会这么对他。
“母亲,”思考许久,他才问道,“我和袁姝菡彼此相爱,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