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涓流并不清楚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忆过去,从云白炀闯入她生命中的那一刻开始,就如同开启了一个长长的梦。
她清楚最初云白炀并不喜欢她。曾经让她倍感骄傲的那些成就,像是通过自学弄懂光脑的内部结构,改写神经接驳系统的逻辑,通通被他评价为“电子狗叼飞盘”,只会引人发笑。
他洋洋得意地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作品——那是如同未来世界一般令人炫目的场景,无数沈涓流甚至不敢想象的画面,一一成为现实,出现在她的眼前。
自然地,她惊叹到不能言语,只有前沿科技的光辉,在她眼中流光溢彩。
而从那一次之后,云白炀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他几乎整天地与沈涓流呆在一起,拼命想要将自己所有的学识全部交给她。
就算沈涓流支吾着告诉他,“太难了,我学不会”,他也不会像以前一样露出鄙夷的神情,嘲笑她智力的低下,而是漫不经心地说“那就算了,反正不重要”。
渐渐的,沈涓流不再惧怕他了。
甚至在她看来,云白炀很可怜。
他是云家长男唯一的后代,却没有得到家人过多的关爱,因为有一个更加出众耀眼的云白夜挡在他前面。
就连他的父母,也不止一次地质问过他,明明是平辈,为什么他不能像云白夜那样出类拔萃,只会躲在家里与电子设备为伴。
他们并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只当他是在家族中博得好感、以帮助自己得到家主之位的工具。
所以云白炀从不懂何为亲情。他只知道,世界运行的唯一规则就是弱者对强者的屈服。而面对强者的欺压,乃至争斗,弱者只能接受一切。
在这样的信念之下,当得知父亲被亲妹妹设计陷害以致丧命,云白炀并没有半点悲伤或者仇恨。
因为世界本该如此,父亲那个自大狂,所能倚仗的不过是“云家长男”的头衔。剥去头衔和加诸身上的层层光环,他什么都不是。
对沈涓流讲述自己的过往时,云白炀异常平静,仿佛故去的是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他甚至不愿称呼父亲云式微为“爸爸”,每次提及,都只是轻蔑地说成“那个废物”。
沈涓流心里有些难过。
她是在五岁时被遗弃在福利院的,此前她的生活也称不上幸福。
家中生活本就清贫,父亲是矿产公司的运输工,母亲连正式工作都没有,只能捡矿渣维生。
对于这种家庭,孩子的降生无疑只是负担。可沈涓流的父母从未苛待过她,而是想方设法让她过上与周围孩子一样的生活。
然而也仅此而已。维持最基本的生活已经耗尽了父母全部的精力,他们对沈涓流的养育更像是机械地尽义务。
在他们看来,“爱”是奢侈品,此生注定与他们无缘。
也正因为此,当沈涓流不慎摔伤,被医生诊断为终生只能与轮椅为伴之后,在一个冬日清冷的早晨,父母将她送到了福利院。
他们甚至不避讳沈涓流,当着她的面,冷漠地告诉院长乔东莱,他们无力养育这个孩子,在福利院,她能生活得更好。
来到福利院之后的那段时间,是沈涓流生命中最灰暗的日子。她干脆地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从来不和任何人交谈,让乔东莱一度以为她是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