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逐月几乎把她此生仅剩的温柔,全部都留给了罗茜。
对着镜头讲述自己的过往,她异常平静,哪怕是谈及陆卫民的离去,也只是让她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
直到她说她在最糟糕的一天遇见了罗茜。
“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事,很多很多的事,但我还是感谢你。还记得吗?你告诉我,那些人并没有从我生命中离开,而是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
方逐月说着,眼眶已经红了。她习惯性地摸出烟盒看了一眼,又故意在镜头前晃了晃。
顽皮得不像她。
“答应过你要戒,终究还是没戒得了,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记恨我。不过应该不会吧,就算有,也该是你记恨我才对。”
罗茜不得不暂停视频,让自己冷静一会。
回忆的片段不断在她脑海中出没。
她至今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到方逐月的情形——因为重重误会,她以为方逐月是为许庭深受重伤而伤怀,却没想到是为陆卫民。
她也没有想到,一句无心的宽慰,居然会让方逐月一直记在心里。
方逐月说她是自己最好的学生,可她又何尝不认为方逐月是个好老师呢?
如果没有方逐月,罗茜不可能从极乐组的尾牙上活着出来。
方逐月早早在耳环里安放了最高密度的屏障,隔绝了充满病毒的血雾。
罗茜不敢想象,在生命的最后,身边只有一个算不上多么亲密的学生时,她究竟是怀着何种心情同这个世界告别。
又何必再追究呢?随着她的离去,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后面的遗言,罗茜看得并不仔细。方逐月说,罗茜在意的那首《采茶调》,是陈添彬故去的妻子常常哼唱的一首歌。她偶然听过一次,便牢记于心,常常有意在陈添彬面前哼起,以博得他的好感。
她的世界充满算计,唯独对罗茜,她愿以赤诚相待,哪怕她们在看清彼此的真面目之后渐行渐远。
罗茜捏着那枚芯片。
方逐月走得好坚决,甚至不愿留下一丁点尸骨供人缅怀。
而能够让罗茜记住她的,只剩这枚小小的芯片了。
“罗茜?”
听见史明浩的声音,罗茜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赶忙把芯片放回口袋。
她对这个无私到无情的医生有点应激。
史明浩却像没看见她的小动作一样,十分自然地坐在她身边,掏出烟盒,点起一根烟。
“呃,”罗茜犹豫片刻,还是委婉地表达了不满,“医生,在病人面前抽烟,不合适吧?”
“你连命都不爱惜,还怕二手烟?”
虽然怼得毫不留情,史明浩还是信手碾灭烟头,冲她一抬下巴:“先别走,有个事要跟你商量。”
见他说得正式,罗茜也不好找借口开溜,只得硬着头皮点头:“您说。”
“别您啊您的,都见这么多次了,还跟我假客气,”史明浩嗤笑一声,不自觉地抬手摸摸耳朵,“我看你好像没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