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中心空旷大厅的顶层，不知何时聚集了数百只无人机。它们密集如蝗虫，闪烁着不祥的红色光芒。

同时，楼下传来阵阵急促而沉闷的脚步声，如同铁蹄踏碎冰河，惊碎了美轮美奂的梦。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笼罩在罗茜的心头上。

眼角余光匆匆一瞥，她看见楼下快速掠过的一双双警用作训鞋，还有一闪而过的治安制服镶着荧光白边的一角。

来了！她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推了一把身边的袁姝菡，低声吩咐道：“分散，快！”接着，她奋力推开拥挤的人群，朝孟红玉走去。

“嘿！”按照先前约定好的暗号，她冲着孟红玉双臂交叉，比划出禁止的手势，接着遥指楼层西侧的安全通道。

在演讲开始前，她反复和所有人强调过，一旦发现有危险，所有人必须服从她的指示，立刻撤离，一秒钟都不能耽误。

然而孟红玉像是没看见她一样，含着泪继续高呼：“我们极夜城的人，生而自由，绝不做任何人的奴隶！”

怎么回事？罗茜的心猛地一沉。

她已经看见治安员跑上这层楼，正端着枪指着孟红玉，而身后不远处，也传来细碎凌乱的脚步声。

罗茜快急疯了。她几乎用蛮力冲开人群，眼看就要拉住孟红玉的手。

可孟红玉的演讲还在继续，尽管十来个红色的光点已经落在她的胸口：“重启和谈，夺回极夜……”

她的声音停顿在了这一刻。

孟红玉惊讶地低下头。

左胸口的弹孔穿透了她的身体，鲜血正汩汩地流出。

我……死了？

她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瞳孔就开始飞快地扩散，整个人也重重向后仰倒。

“孟红玉……孟红玉？”罗茜喃喃地呼唤着她的名字，踉跄着走到她面前。

人群这才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如同退潮的水一样迅速散开。

偌大的场地瞬间变得空空****，只留下罗茜和孟红玉。

罗茜曾经以为，经历过那么多生离死别，她应该看淡了。

可当她亲眼看见孟红玉在她眼前倒下，带着未竟之志，带着不甘和遗憾，她的脑中仍然一片空白。

不，云白夜说过，非恶性.事件，治安员不会使用杀伤性武器，或许孟红玉中的只是空包弹，受的也只是皮肉伤……

罗茜内心不停地寻找理由。她迫切要让自己确信，孟红玉没有死，一切只是自己紧张过度的幻觉。

然而当她的腿被孟红玉的鲜血染红时，罗茜的心终于被刺痛了。

孟红玉死了。

就像前世无数次送别战友那样，罗茜轻轻地将手贴在她的额头上。

她必须记住，生命的尽头，孟红玉要如何同这个世界说再见。

可罗茜看到的，只有一幅庄严到讽刺的画面。

那是孟红玉想象出的场景。彼时，她正站在极夜城最高大楼的顶端，遥望索利斯城，挥舞着拳头，高声喊道：“我生而自由，绝不做任何人的奴隶！”

如同卡壳的胶片，那幅画面不断回放着，对自由的向往，在罗茜脑海中不断回响。

而枕在她膝头的孟红玉，已经没有了生息，只是睁大无神的双眼，望着极夜城愁云惨淡的天空。

罗茜用力合上她的眼睛。

直到现在，她仍然没有办法喜欢上孟红玉。

但她尊重所有为理想献身的人。

刺耳的警报声将她拉回现实。

“骚乱已中止，警报解除。请所有人呆在原地不动，等待通知。”

罗茜慢慢放下孟红玉渐渐变得冰冷的身体，像是很费力地撑着膝盖站起身，望着发出警报声的无人机群。

忽然，她的目光从麻木变得锐利，接着她抄起装满传单的纸箱，奋力朝无人机群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