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呣,毕竟你们就在狼窝的最里头嘛。’’此时的毕戈恩?贝兰船长隐隐回想着他们第一次碰面时于芳对她所说的话,耸耸肩道,转而面向了纵帆船前方的水域间再次渐近的灯火--那片从卡桑布兰卡的琉瓦白墙与椰枣林之后映出的灯火。若不是周遍此刻四起的警报声与港口上北非军团的一派马嘶人喊,此情此景还是挺令人心旷神怡的。
‘‘那趟从秘密会议的地点开回的火箭列车估计快要到城里的终点站了,我们必须当机立断,’’复又将半褪的披肩轻轻掩回了伤口的珍娜断然道,‘‘必须得赶在布雷霍夫博士和梅塞芬尔一伙人之前回到那些‘东方快车’的乘客们下榻的旅店,否则小原他一个人不可能应付他们所带来的变故。’’
‘‘现在动作快点,你们两个都躲到这些桶里边去---’’毕戈恩?贝兰船长在行将靠岸的前一刻拍了拍身侧装酒用的成排橡木桶,从容不迫道。从混杂其中的空桶间隐隐传来了不易察觉的空响。
珍娜和于芳互相觑了一眼,各找了一个空桶小心翼翼地探身而入,随手将橡木桶的盖子盖在了头顶。
看似人畜无害的纵帆船返回了岸边之后,不过两分钟之余,另一边从大漠深处飞驶而来的地下火箭列车也消失在一片神秘之中。从城内某个看似三等小站、但却门禁森严的秘密车站里响起了风驰电掣的列车停转之声??????
行色自若的毕戈恩?贝兰船长将一个个盛满葡萄酒的橡木桶从船舱搬下码头,齐齐摆放在了早已等在那里的一辆骡车上。卡桑布兰卡夜色已深的港口上,汽笛声声,船前堤后掠满了或零或趸的探照光晕,许多巡逻的穿戴着银缏帽和黑制服的魏希伪警、身穿M1937式灰黑色毛料热带服的意塔利亚王国护兵漫不经心地游走在头巾攒动的异域人丛间,高挎肩头的步枪在那些平民的白巾白袍间泛出一片鲜明可辨的乌亮。
连同装有那看似遁迹的一老一少的橡木桶一块儿装上骡车后,毕戈恩?贝兰船长轻抚着还在车前拧身摆尾的骡子,忽听身后热闹的码头里另一片沉重的步伐伴着长长的厉哨声走上岸来---从一艘随即靠岸的海骑巡逻艇上这时又掠出了成班蓝衣黑盔的海骑护兵,后边连踢带拽地押出来几名水面救生衣罩身、防水联合皮裤着装的普通水手。巡逻艇边不出意料地挟着另外一艘和这边样式差不多的老式纵帆船,看起来似乎正是之前冒险从海上引走了敌人的那一艘。
‘‘Datutsicheas,passtauf---’’随队在后的那名深蓝着装的日耳曼尼亚海骑将官警觉地在后面命令着,渐渐地,人堆里的三个水手被蛮横的护兵们举枪勒令在墙边站好,头朝下地倚墙而立,站成一排,在码头边众目睽睽之下开始接受搜查。
‘‘果然还是没能逃过搜捕么??????’’于芳从不时泛着鱼腥与烈酒气息的盖子下小心地探了探头,视线所及之处看见了那个海骑将官用卢格P08手枪顶着其中一个人的后脑勺。很显然,这些袭击者在转移了巡逻艇的注意以后几乎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短短的这一段时间里,护兵们便尽数擒住了他们。而这些人事前的行动与毕戈恩?贝兰船长的这场接应遥相呼应这一点,似乎更证明了他们正是帕国地下抵抗活动的成员。
正当海骑将官嚷嚷着搜过第一个人的身之后,续又枪指另一名水手时,第三个被俘的人忽然赤手空拳挣开了水兵们的缠绊,拔步就跑。‘‘H?ndehoch!--’’举枪的将领在后面挥舞着手枪厉呵,边喊边开了枪!那个勇敢的水手背上和后心窝上立刻连续地绽开了数朵血色小花,鲜血如沐地扑倒在近旁驻足观望的人群里,惊呼声、窜逃声,整座码头一时变得混乱不堪。
毕戈恩?贝兰船长蓦地回转身,将戴在头前的那雪白的海员帽又往下压得更低了一些,在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同时无言地向远处的地下难友们遥致道别??????
地下火箭列车的停靠处,此时一道道军警林立的门禁悄然洞开,又一一封闭。一辆车盖上摇曳着╬字军旗的82型军用水桶吉普车载着两个身着将帅服的日耳曼尼亚人一路越关过哨,直往城内的一处流光溢彩的古塔式建筑疾驶而去。
满载橡木桶的骡车赶在路上,蹄声轻轻,绕过了人声嘈嘈、一片恐慌的码头徐徐奔离,遁入了城内那蓝白辉映的屋墙间,消失在迷宫般的巷道之中了。
在那片白墙蓝瓦构成的迷宫间,透过闹市之外转瞬即逝的静谧,车子进入了另一边货栈成行、货商云集的集市之中。
鳞次栉比的古寺与摩隆哥老式店肆之间,这边也有不少高戴着银缏直筒帽的魏希伪警在循声赶来,巡守间与从容迎过的骡车擦肩而过,各掣警棍直往那令人心悸的枪响传来的方位即刻包抄了过去。始终如履薄冰的毕戈恩?贝兰船长现在换了一副进城卖酒的贩夫驺卒的模样,过了门庭若市的港市之后,迅速地向右一拐,以货运者的姿态接近了巷口一侧那座装潢华美的古塔。
‘‘是那座建筑吗?--’’不遗余力地抽了一会儿驴鞭的毕戈恩?贝兰船长这时从怏怏不乐的骡子身上收回了视线,道。
‘‘对,那就是一开始的地方--’’于芳从桶盖底下扶额远眺着那处似曾相识的建筑,悄然应道。从沙漠深处的关隘到返途的这一段凶机密布的惊险过程中,短短的数分钟时间却令此刻早已身心俱惫的她感到这仿佛是一场彻夜亡命的旅途。
‘‘谢谢你了,’’猫在酒桶里的珍娜若有所恩地朝船长的背影点了点头,开始换下自己那一身带血的白色束装,‘‘很抱歉,刚才所发生的那些事??????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我们该请求你原谅的时候??????’’
‘‘至少你们跟我的帐已经一笔勾销了,不是吗?’’毕戈恩?贝兰船长又用他那从容中似有暗流拂动的语气说道,‘‘下一次咱们再卷入这种境地的时候,我也就不欠你们什么了。’’
珍娜那双滞重而谨慎的灵眸紧盯着他,大漠尽头的月光在女孩紧缩的眉宇间跳跃着。
她确实看不透这个假托海员之名的老游击队员行若无事的语气,太复杂了,那些听似淡然自若的话音下似乎蕴藏着一种十分复杂的沉重,也许是一种以她的年龄所不能理解的沉重。
将血衣藏在酒桶里后,她小心地环顾周围,复又昏暗的夜色之下,就在敌人遍及港市的探照灯光之间,古塔上端昏黄如初的灯火开始在这一刻透出一种近乎完美的沉寂。隆隆车声若有若无地回**在远处,离这儿越来越近。
当骡车缓然的蹄声快要临近旅店后门时,渐渐地,那一片由远而近的车响也訇然渐近。听着另一边闹市街头迭起的喇叭声,于芳知道现在离敌人打道回府已经只剩很短的一段时间了。而在这段时间之后,眼前这供他们的访客下榻的旅店里不在场的人,也将会恰如上回的行动一样成为首要的怀疑对象。
顺着来路,军车环列的旅店后院上一片BMWR12军用摩托沙黄的轮廓也已依稀可辨。停车场的外头拒马、门岗如林,内线、外线各布着一群身佩双尖头领章、M1940式黑色着装的警卫,多为监守该区的意塔利亚黑衫兵团的成员。第一波沿巷而设的岗哨隔着一条街发觉了随之迫来的骡车,纷纷机警地端起了步枪来等待着来人的靠近。轻舞着驴鞭的毕戈恩?贝兰船长同时在飞快地思考着对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等过了这边以后若我还没死的话,你们就可以下车啦---’’毕戈恩?贝兰船长不慌不忙地扶了扶海员帽,随着外线哨卡的愈渐临近而发话道。前方环列巷口的拒马跟前尖锐的铁丝星罗棋布,阻断了出口外车行如水的大街。
‘‘这还得看你这一次的改头换面做得是否足够充分了----’’明显感到车声比之前更近了的于芳一面合上橡木酒桶的盖子,一面在那片充斥着酒味儿的阴影里近乎低语地回答道。
稍占先机的骡车一进哨卡,沉重的蹄声未及停稳,左右执枪在前的黑衫兵团卫兵便急挥双臂示意停车,视线落在车上的木质后兜里高高堆起的酒桶间。他们也看见了货品堆上边魏希傀儡势力的标记。一个端起6.5毫米口径Car1891老式步枪的卫兵一声吆喝:‘‘停!停下来,车上装的是什么?-----’’
‘‘别担心······都是陈年好货色,是给将领们准备的。’’毕戈恩?贝兰船长有意无意地回睨一眼身后堆积如山的橡木酒桶,举着自己的证件流利地回答道。
‘‘嗯哼,去吧······’’领头的卫兵接过一看,讪讪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