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那就动手(2 / 2)

要说蒋太后一丁点都不担心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她担心的从来不是朱厚熜办不好事,而只是纯粹心疼儿子罢了。

这次朱厚熜在走向慈宁宫的路上时,莫名觉得压在心头的重压感减轻了一些,他也说不明白到底是为何,明明他是要去和那个人永别了啊。

而且从她的角度来看,自己这是突然便放弃了好似莫名其妙就认输了一样。

说起来,本来就是认输了。

现在他有点分不清到底是认输更让他痛苦还是诀别更叫他难过了,也可能是两件事都有,但他却已经不堪细想。

所以他连李德福都不带,他只是不想任何人在他处理这种事的时候跟个尾巴似得跟在身边。

他回到慈宁宫的时候,宫人说这时候朱照熹还在屋里和杨晨希一块说着话聊着天,朱厚熜一直不懂为什么女人之间总有那么多话说一天一夜说不完,但他现在需要强制打断一下。

这次他便不再有那么多顾虑了,直接就进了杨晨希休养的房间,这把两个叽叽呱呱说着话的女人都吓了一大跳。

“皇兄?你怎么不通报一声就进来了?”朱照熹一边斥责一边立马站起身挡在杨晨希跟前,她身后的杨晨希笨拙地用手背拱着棉被让自己整个缩了进去,就露出头顶。

这躲藏的方式很是幼稚,但朱厚熜看着又莫名心酸。

“朕是来跟她道别的。”朱厚熜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妹妹充满警惕的眼睛说,“你先离开一下。”

“可是……”

“走吧,别逼朕突然改变心意。”

朱照熹十分不服气地咬了咬嘴唇,回头看了看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杨晨希,凑到她身边说了句“我就在外面”,然后才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朱厚熜轻轻舒出一口气,然后撩起下摆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跟被子里的杨晨希面对面。

“朕知道你在听,”朱厚熜低声说,“不用担心,朕说几句就走。”

杨晨希还是不愿意露出脸,朱厚熜看被窝的形状,怕是她在被子里蜷成了虾状。

朱厚熜叹息了一声,道:“朕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你可以回去了,朕稍后便派人去通知陆府。”

杨晨希还是不动弹,朱厚熜只得继续说下去:“往后,朕不会与你有任何交集了,朕说到做到,绝不反悔。”

朱厚熜注意到杨晨希谨慎地露出了一部分眼睛,现在正在飞快眨着。

“最后一句,”他深吸一口气说,“对不起。”

这次杨晨希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瞧着他。

“皇上您不必如此。”她说,“我受不起。”

朱厚熜摇了摇头,道:“是朕害你如此,险些酿成大祸,却唯独不知如何对你弥补,朕怕一错再错,所谓歉意,怕是今生也无法证明一二。告辞。”

说完他干脆起身转头往外走去,毫无一丝拖泥带水的动作,长腿一迈身影就隐没在门帘后。杨晨希立刻转钻出被窝撑起上半身也来不及说出半个字,只能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陷入沉思。

朱厚熜之所以走得这么快是有原因的,他以为不过是将想好的几句话简明扼要的交代一下而已,可他没想到他还是差一点失控。

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一边疾走一边想,还好没让任何人跟着他。

眼眶又涨又酸,这种感觉大概有十年不曾光顾过他了。

也许正是因为过去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所以才会从未有如此撕心裂肺的感受,才会有如此无法言喻的痛苦。他只是控制不住,更不知如何纾解,那戴了几十年的“面具”都要绷不住了,他忍不住伸手抹了把脸,刚把手放下来,便又在对面宫墙之下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陆炳。

这运气,真是绝了。

陆炳显然也看到了他,二人视线短暂地交汇了一下,随后走了几步便收回了视线,不约目视前方,朝着既定的方向直直走去。

事实上陆炳才是更加紧张的那个,他怕朱厚熜离开前又对杨晨希做了什么,怕他脑子里又打着什么关于他妻子的新主意,光是他的出现对他而言就是所有危险和悲剧的象征,甚至催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陆炳,想杀了朕吗?”擦肩而过时朱厚熜用清晰无比的声音问道,“那就动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