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何认为此人无人指使?”
“从这件事可能的结果来看,他的主使者得不到任何好处。”杨晨希用毫无起伏的口吻道,“因为他注定不可能成功,此举只能博名,没有别的意义。”
“注定不可能成功?”
“你也看到了嘛,他弹劾的人后台相当强硬还是好几个,这就是一种以卵击石以命博名的作风,他自己应该都知道不可能成功的。”
陆炳冷笑了一声,眯着眼望着杨晨希皮笑肉不笑说:“是啊,这些言官整天沽名钓誉,个个都欠收拾。”
杨晨希莫名觉得背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抬头一看正对上陆炳那双微眯着的双眼,登时心里一凉。陆炳那双暗沉冰冷的眸子仿佛是蛰伏的毒舌紧盯着猎物一般盯着她,寒意直入人骨髓毛发。
不能移开视线!杨晨希在脑中对自己说,身上不住地微微发抖,她有一种移开眼神才死定的感觉,她这才反应过来陆炳跟她叨叨这么多不是出于什么善意或者好奇,他是在试探她!
如果她所料没错的话,过去的甄念谣应当是对这种事毫无兴趣的,而她刚才呢?
杨晨希冷汗之下,脑子里冒出一句话:
杨晨希,卒,死于装逼和话多。
突然陆炳就收了眼神,无比自然地微笑起来。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吃,饭都快凉了。”
“哦……哦,是。”
一边扒饭的杨晨希一边在内心哭喊:妈妈我再也不敢逼逼了!
陆炳就这么保持微笑看着杨晨希吃晚饭,而后者吃晚饭已经是汗湿透了后背,而她表面上还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刚才他们只是说说笑笑而已一般,活着真累。
饭毕陆炳又要离家一趟,这次杨晨希不敢再问他要去哪儿要干嘛了,只能毕恭毕敬将人送出屋,然后回来继续做她的手工。
“夫人仔细眼睛吧,要不歇会儿?”玲珑给她拨了拨灯芯劝道,杨晨希摇了摇头说:“不行,本来计划七天内做完,现在图样子还没描完,这已经太慢了。”
“本来也没人让您一定七天内做完啊,夫人您何必这么逼自己呢?”
“没事儿,正好我做做活冷静冷静。”
杨晨希几句话把玲珑支了出去,人一走她就舒了口气,刚才那番情景果然令她心有余悸,短短一个时辰内情势几番变化正是叫人措手不及,真心伤不起啊。
在接下来的一个半时辰里,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婢女们来回走动,干活,小声说话的窸窸窣窣声。杨晨希一直在低着头在纸上描花瓣,过了这么久眼睛花了脖子也酸。索性干脆把笔一扔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叹气。
突然婢女禀报陆炳回来了,杨晨希赶紧原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整理了一下仪容出去迎接。踏进门槛的陆炳显得有些风尘仆仆,也不知去何处浪到这时候身上还有些汗,好在奴婢们想的比杨晨希这缺心眼的周到得多,热水早就烧好了就等主人归家,剩下的就是等人伺候着男主人沐浴了。
杨晨希内心好忐忑啊。
她自然是不愿意别人来做这件事的,但是自己来吧……又有点……那个啥……
低着头跟着陆炳走进混堂后,杨晨希垂着头给他宽衣解带,这其实不是最尴尬的事,尴尬的是她分明感觉到跟前这男人在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眼神注视着她仿佛围观看热闹一样,赤果果的视线来回在她脸上脖颈处逡巡,看得杨晨希分分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脱到只剩里衣的时候杨晨希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跳了,衣襟两边一扒,里边精壮结实的肌肉展露出来,柔韧的线条和坚实的触感让杨晨希从脸上红到脖子根儿,可她还得继续,得继续伺候她的夫君入浴,然后她微微颤抖的手慢吞吞地解开了腰带,冷不丁被陆炳一把握住。
杨晨希吓得浑身一震,脑子都放空了。
“行了,你出去吧。”
陆炳的声音低低回回在她耳边萦绕,她咽了口唾沫垂下头,应了声:“是。”然后转身走开了。
一出来杨晨希就拿了本比较薄的书对着脸一顿狂煽,她觉得自己脸上仿佛在冒着蒸汽滋滋作响,烫得都能蒸鸡蛋了。陆炳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热气仿佛还在她身边挥之不去,她满脑子都是刚才窘迫的状态下瞧见的自家夫君的身子板,实在不行了便招招手让玲珑过来,让她给倒一大杯冷水冷静冷静。
连灌了几口冰水后,杨晨希仿佛觉得自己稍微冷静下来了。她摸了摸额角上残余的汗来到室外走廊上寻了个美人靠坐下,依着栏杆望着庭院中月色清辉露草银霜的景致出神,夜凉如水的当下确实能够让人的心迅速平静冷却下来。
也不知她就那么呆坐了多久,因为神游天外太长时间了竟然连脚步声都完全没发现,直到那人开口说话了她才猛地惊觉身边有人。
“在看什么?”
杨晨希扭过头去,差点儿认不出说话这人就是陆炳。他穿着一身素白的贴里,刚洗了的长发在脑后随意扎了起来一直垂到小腿那么长。几缕散发垂在脸侧给了他跟平日里正装肃容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怎么说呢,本就是刚洗白白,这么一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不少秀气,看着竟挺……漂亮?
杨晨希完全没察觉自己看人看呆了,直到陆炳拿手在她跟前挥了挥喊了一声,杨晨希这才迟钝地眨眨眼傻乎乎地回了句:“啊?”
“这个给你,替我篦着。”陆炳说着直接把一把象牙篦子塞进杨晨希手里,然后绕过她身前就这么自然而然十分顺溜地坐下身子一倒就枕着她的大腿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