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荟乔回到方家,只觉得整个人肩膀酸痛,整个躺倒榻上后觉得屋内的气氛都不对劲,好像和她出门时不太一样。
她仔细观察着屋内的陈设,发觉原本半掩的窗户被关得严实,榻上方是玉叠放的衣服好像改变了位置。她觉得奇怪,便将衣服慢慢展开,发现折叠法与她整理的方式完全不同,而且更加仔细。
宋荟乔留了个心眼,赶紧去翻桌案上的账本和笔记,这些东西虽然一样都没少,但不能证明没被人翻阅过。她又出去问了在屋外伺候的丫鬟,丫鬟们都说今日从未进过屋内,而且院子里也没有旁人来过。
没过一会儿方是玉从外头回来,带来了一些她需要的消息。
“今日我从商公子那取了商铺文书,借批阅入册之名求见了州牧大人,顺便打听了一番前几日的事情。”
方是玉口中前几日发生的事便是与方紫怡有关,她就知道方是玉作为兄长,听说了这样的事肯定坐不住。
“州牧大人怎么说的?”
宋荟乔拉着他坐到桌边,看着他衣袍上沾染的泥泞就知道他今日也是风尘仆仆,估计连茶水也未来得及用。
方家出了这样的意外,她尚且绕不明白,方是玉作为如今方家唯一的男丁,自然要扛起大任。宋荟乔瞧着心疼,连忙给他倒茶,举起茶壶才发现里头空空如也。
她正准备找婢女烹茶,却被方是玉拉住手,带入自己怀里。
“为官之人自然是谨慎小心,不会让人揪出马脚。州牧说那一日他以为只是宴会,没想到方紫怡却打了那样的主意,他虽感动于方紫怡的救母之情,但法不容情,无法为刘氏脱罪,小坐了片刻就以不胜酒力为由离开了。”
刘氏既然是罪妇,他作为一城州牧就应该与罪妇家眷避嫌,为何还要去天街见面?
“说得倒是好听,若真如他所说外头如何会那么传。”
为官之人圆滑,州牧自然是找对自己有利的话说,怎么可能尽数告知。他的这些话里越是没有漏洞,内情就越多。
“商纵跟我说赵小花还活着,人就在元城之中,她一个女子竟敢公然私逃,若没有人在背后保她,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听到赵小花还活着,方是玉蹙了蹙眉:“你怀疑州牧大人有意偏袒赵小花,所以才任由此事宣扬出去?”
按理说之前如懿观一事禀报上去州牧大人和城主大人都会或多或少受到责罚,可这件事过去了两个多月,除了按律整顿如懿观以外上头就没有别的旨意了。
州牧大人没点手段怎能避祸?
“这件事若州牧大人真想保紫怡声誉,必定一早就出来澄清了,看样子他是不想惹祸上身。”州牧这会儿估计只想着怎么全身而退了,哪里会在乎旁人死活。
“若要让谭州牧出面倒也不难,商公子打算在商家与方家合作时请州牧大人前来坐镇,他若真看得清局势应该知道此事该如何处理。”
方是玉是想用商纵的财势给谭州牧施压,看来他早已经想好了对策。
翌日,宋荟乔从方紫怡屋内取了些衣衫打包好,坐着马车去方紫怡暂住的酒楼。
这家酒楼是商纵名下的产业,并非建立在热闹的街市之中,酒楼背靠着一片竹林,白天能听到风吹过竹叶发出的簌簌声响,可见商纵为她也是费了心思。
酒楼一共四层,方紫怡的屋子在最清净的位置,宋荟乔轻轻叩门,过了许久才等来方紫怡开门。
两个月的时间她都已经瘦脱相了,脸色蜡黄,一看就是好几夜没合眼。她不曾梳妆,任由杂乱的发髻耷拉在脑后,身上的这件衣服上还有许久之前沾染的菜油,谁能想到从前无忧无虑的方家三小姐能落到如此境况呢。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方紫怡看着如今衣着华丽的宋荟乔,语气里抬不起一丝喜色,几乎把烦躁写在脸上。
还记得几个月前初见宋荟乔时,她只是个灰头土脸趴在自己脚下求助的村妇,如今时移世易,俩人的身份就像是调了个个儿。
宋荟乔成了方家少夫人,成了元州城名声大噪的女商人,而自己从千金贵女沦为笑柄。
“我们是一家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不会改变,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宋荟乔在路上就一个劲地告诉自己方紫怡现在状态不好,能劝则劝,千万不能激怒她。
“我从方家三小姐变成这副模样都是拜你所赐!我在这儿还能落个清净,为何要回去看你们方家人的嘴脸?”
方紫怡许久不见人,应该也是有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她的声音沙哑,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一句话说完像是要将自己的喉咙撕碎。
“方紫怡,从来没有人要针对你,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数落你,只要你肯低头,肯回到方家跟奶奶认个错,你还是方家的三小姐,其他的事我们都会帮你摆平。”
方紫怡冷笑,显然是不相信:“摆平?就连商公子都帮不了我,你能怎么帮?”
“商纵做不到的不代表我做不到,他是个男子,并非是方家的人,你于他而言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不会倾尽所有帮你。但我们将你当做自家人,无论如何都要将你带出这水深火热。”
宋荟乔这一段话说得恳切,让方紫怡也一愣。商纵却是仁至义尽了,他不过是看在和方家的合作上才帮了自己一把,又怎么能要求他为自己劳心费力呢?
要想让方紫怡相信自己,还得拿出证据。
“是玉他去见了谭州牧,打听了那日的情况,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才能证明你是清白的。”
方紫怡听完不再将她挡在门口,而是转了个身回到屋内,一个人落寞地坐在塌边,话音也因为刚刚的激动而减弱。
“还要怎么证明,这一切都板上钉钉了,元城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话,我本就是为母脱罪,还能怎么洗?”
跟着踏进屋内,宋荟乔才看见这个屋子昏暗得很,似乎是有人帮她将窗户用帘子封成了不透光的样子,地上满是扒拉了几口的剩饭剩菜,还有一些被撕成随便的衣服。
她将给方紫怡带来的衣物扔到榻上,又蹲下来帮她把床榻边上一个碎了的花瓶碎片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