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下人方抬上来的茶又被他一把挥扫在地,热烫的茶水飞溅到杜沅柏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些许水泡。
杜沅柏听着,也没有反驳。
那杜熙暖的的确确是做错了,且罪无可恕。
可是她死了,那菊夫人后半辈子又该孤孤单单一个人。她最重感情,亦如自己。杜熙暖给家里带来了新的气象,家里是离不得她的。
“爱卿,你其实都明白,是不是?她是人,有你护着,可孤的母妃也不是能让人随便欺负践踏的。你将人带到哪里去了?乖乖交出来,日后你还是你的东厂都督,若你真需个孩子傍身……民间孩子多得是,比她好的多了去了。你要养十个八个,都没有问题。”
江长宁已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暴躁,可是额头暴起的青筋告诉众人,他已经到了极限。
杜沅柏看着他半晌,终是低下头,“请陛下放过她,臣愿替她受一切责罚。”
对姜沉舟的半利用不同,他真的把杜熙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原来他也有机会被人叫父亲,会有人甜甜地与他撒娇。
那是他,这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
姜沉舟说把他当做了半个父亲,可是二人终归是不同的。姜沉舟是皇室之子,能认他已经是他的福气了。
所以,他想保住杜熙暖。
自己的……孩子。
江长宁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连心都不由得颤疼了起来。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有人敲门。
“陛下,臣官们递了弹劾的折子过来,陛下……可要过目?”
下人甚至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此时江长宁的面色有多可怕。
那杜沅柏坚定地道:“臣教女无方,还请陛下责罚。今日之事,乃臣一人之过!”
他伏在地上,等着江长宁的回答。
此事还能如何?
大殿内,寂静到诡异。
江长宁踏在那些瓷器碎片上,像是没有感受到一般。
良久,只听他声音微颤,“按律处刑。”
盛夏之风吹得人头昏脑涨,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是非黑白。
江长宁只觉得脑海里一直嗡嗡得响得厉害,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想要做一个好的君王,真的好难。保不住臣子,留不住臣子。
现如今,他该如何跟姜沉舟交代呢?
凉亭内,李厢桓正与白倩倩说这话。由于白倩倩背对着他,他只看得到对面的李厢桓笑得十分温和,半点脾气也没有的样子。
他想起二人的旧情,白倩倩曾喜欢过李厢桓,这点他是知道的。后来他们二人还差点做了夫妻,若非李厢桓入狱,白倩倩也不可能是他的。
白倩倩偷偷地看李厢桓时,他是羡慕李厢桓的。
而白倩倩,却从未对自己说过一句喜欢。
近日,宫人们都看到二人私下说话。纵然白倩倩没有顾及,可他总觉得心中难受得很。
终于,江长宁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身子虚晃得厉害。
眼前的人们四分五裂,整个世界像是破碎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