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自然不信她能缝得完好如初。

况且，一个三岁的孩子能会什么针线活？

但有笑话不看是傻子，身旁的一个乐子人俯身将针递给了她，嘲笑道：“这可是南诏顶尖的绸缎，你真能缝好？”

看着柳歌儿颤抖着伸出的小手，殷悦皱着眉头，呵斥道：“歌儿，不许胡闹。”

那人伸出的手猛地一颤，又怯怯地收了回去。

没看到乐子的男子心有不甘，硬是将针塞到柳歌儿小手中。

旋即双手抱臂，下巴仰成了四十五度角，不屑地看向不远处的殷悦，嗤笑道：

“难不成殷大小姐就觉得这件事和您无关了？”

他一指无力跪在地上的春儿，又说：“殷府的下人做错了事，殷府**不善自然也要受牵连，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殷悦嗫喏着双唇，方才的气势消减了大半。

那人一句话，让众人又将鄙夷嘲讽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殷悦身上，一个个仿佛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般对着她指手画脚——

“就是就是，殷府不会管人还有礼了？”

“连下人都管不明白，也不明白府里的究竟是名门忠臣还是粗鲁莽汉！”

“有这样的子孙真给老将军丢人，呸！”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谩骂声，殷悦着实有些慌了阵脚。

想当初她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如今面对市井小人的谩骂她却是百口莫辩。

依照上辈子的经验来讲，这些人从不讲道理！

他们只会认定自己认准的事，以唇舌为剑，非要弄出人命才肯罢休。

再多的辩解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笑料。

“……”

殷悦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一个字都说不出。

忽地，在众人的谩骂声中，一个细小清脆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她听见——

“不许！”

殷悦倏而见人群中钻出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正好好地挡在她面前。

稚嫩的双手大大张开，像极了雏鸟张着羽翼未丰的翅膀。

“姐姐……是……好、好人……不许……说！”

柳歌儿闭着眼，红着脸，不敢看面前人们精彩的表情。

在她的印象里，殷悦这一世虽然没做过太多好事，但与上辈子相比可真是和善太多！

撇开柳歌的立场不说，至少殷悦是至今为止唯一没对她动手说粗话的人。

虽然、也许她是在利用自己，但就凭这点微弱且带着功利性的善意，她也不想让殷悦受外人欺负。

“哈？你是蠢货么？”柳歌不解地看向面前维护恶人的柳歌儿，嘲讽道，“难不成你忘记她做过的那些事了？”

不，她从未虐待过我。

柳歌儿一副急的快哭出来的模样，挡在殷悦身前，大声说道：

“东西……我……缝好……不要……骂姐姐！”

“拜托！”

她从未在人前说这么多的字，若不是真的慌了，又怎会开口？

殷悦看着面前维护自己的小小身影，心中竟蓦地升起一丝怜惜。

她伸手拍了拍面前人的小脑袋，声音温柔：“没关系，小歌儿，不要逞。”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旋即将她拉到身后，看着地上那匹断裂的丝绸，狠狠瞪了春儿一眼，举步走到众人面前，朗声道：

“这些东西我将军府自然会赔，丞相夫人那边本小姐也会去请罪，还请诸位管好自己的嘴！”

她说的严厉，脸上也出现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

这副严肃神情吓得众人一愣，各自讪讪闭上了嘴。

“掌柜的，待会儿将这些损毁的布料送到殷府里，此事全然再与你玲珑坊没有任何干系。”

“歌儿，我们回府！”殷悦一拂袖，决然转身，牵着柳歌儿的小手朝着殷府走去。

连一片衣角都不留。

东西送到府上，所有人皆来盘问这件事。

但殷悦此刻糟心的很，自然不愿提，只是将自己关在屋中生闷气。

就连晚饭都是柳歌儿亲自送去的。

“姐姐不要担心，歌儿会保护姐姐的，不会有人说姐姐的。”

某只小团子将早就写好的话，信誓旦旦地递给她看。

殷悦看了看本子上的字，在看了看因为营养不良身形格外瘦小的柳歌儿，忍不住长长叹上一口气——

这么小的孩子能做些什么，况且他们以前还如此打骂她，她又怎会真心帮自己呢？

想着，她又是连叹上两口气。

看着殷悦一双秀眉紧紧拧在一起，柳歌儿怯怯地伸出手，想将她这不好看的神情拂去。

良久，她才再次在本子上郑重写道：

姐姐不要伤心，歌儿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