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皇帝修书南齐皇帝,请求支援,其实就是拉帮结派的开始干架了。
南齐皇帝很快回了信,说既然盟友有难,他们兄弟过岂能袖手旁观。
于是大魏联合南齐,出兵三十万,陈兵西夏边境,领军之人便是西陵琅。
这一切来的太快,就连萧君白都不得不感叹,皇帝的算盘,打的又精又准.
冯保保不解:“这飞卿公主之前不是和成嫣公主走的很近,最近怎么又和皇叔通上书信了?”
“还愿意出兵十万,支援我们和西夏的大战。”
萧君白冷看了她一眼:“我想说实话,怕你不爱听。”
冯保保傻笑着:“没事,我爱听实话,你说。”
萧君白彻底转过身子,眼神怜悯地看着她,淡声道:“世人都看得出来,飞卿公主出兵,并不是想帮大魏,或者你皇叔。”
“那是为什么?”不可能说是无私奉献吧?
“为了西陵琅啊,我的公主殿下。”你可长点心吧。
冯保保的笑容突然停在了脸色,微微垂眸:“齐国六皇子登基,飞卿公主如今可是摄政长公主,她如果想帮西陵琅的话,自然事半功倍。”
萧君白双手负在身后,笑的云淡风轻。
“新帝年幼,上有摄政长公主,下有掌兵的藩王,南齐的朝堂,将来也是一片水深火热。”
冯保保还是年轻,傻问道:“可是飞卿公主是新帝的亲姐姐,武陵王又是飞卿公主的丈夫,他们才刚生下一个儿子。”
他们这些人,一起击垮废帝姜旻,才刚刚尝到胜利的果实,应该是感情最浓厚的时候。
萧君白嗤笑道:“难道当年,西夏长公主李长宁不是西夏皇帝的亲姐姐?”
“宁安侯西陵衍不是长宁公主的丈夫?”
“皇权面前,血肉亲情,患难夫妻,实在轻如鸿毛。”
冯保保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萧君白的一番话,又如当头棒喝,打醒了她。
当年的西夏的长宁公主,扶持幼弟登基,多年来夙兴夜寐,战战兢兢,将朝政和宫物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是一个女人,要想坐稳那个人人敬畏的位置,必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采取一些强硬的手段。
她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李氏的江山,哪怕手段过了些,哪怕得罪了不少人,但李氏先祖泉下有知,应该会理解她。
等到弟弟长大成人之后,也会体谅自己多年的挣扎和艰辛。
可是长宁公主辛苦付出多年,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是新君的猜忌,是朝臣的弹劾,是王室宗亲的冷眼。
是夫君无辜枉死,是自己被幽禁冷宫。
即便如此,她仍旧不后悔为李氏江山所付出的一切,知道西夏皇帝屠了西陵满门,就连自己她的儿子都不肯放过,
她终于心如死灰,一头撞向了金龙柱,闭上双眼,任凭鲜血流尽,再不看这人间。
冯保保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公主府的,只觉得全身发颤。
“郡主,您今日去了哪里,怎么回来之后,一直魂不守舍的?”暮楚看她状态不对,上前问候道。
冯保保却说:“西夏那边的战况如何?”
暮楚说起这个时,眼睛明亮,满脸的骄傲,大声道:“我们驸马英勇非凡,大军自然势如破竹,一马平川。”
“听说那西夏皇帝已经在我们的军营中了,想必驸马不日就会凯旋,与公主殿下团聚了。”
冯保保低头看着手中抄到一半的佛经,不知应该说什么。
三十日灭一国,的确英勇非凡,这已经是足以令西陵琅彪斌千秋的战绩,还有何话可说。
“那飞卿公主呢?”
暮楚顿了顿,不知道公主为何突然问起了她。
“大魏和南齐的军队,目前都停留在荆南叶城,飞卿公主此次亲临战场,此刻,应该也在叶城吧。”
暮楚心中一跳,糟了!!!
驸马与老情人汇合,不会旧情复燃吧?
那她们公主怎么吧???
荆南边境,叶城,飞卿公主的大营。
“你说什么?你不同意我的计划。”
“是。”
飞卿公主为了今日的谈话,特意将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单独只留下她和西陵琅。
“西陵琅,你知道我从建康来到这里,有多不容易吗?身边那么多双眼睛,时时刻刻都盯着我,可是我为了见你一面,再艰辛,我都来了。”
“可是你却告诉我,你不能答应我。”
西陵琅一身银白色铠甲,英气逼人。
他看着面前气急败坏的女子,心中一阵无奈。
她还是同以前一样,着急的时候,就喜欢乱发脾气,不管有没有道理。
“公主,你已嫁,我已娶。你的夫君,正在隔壁大营,计划明日行军的路线,我的妻子,正在京华皇城,等着我回家。”
飞卿公主不敢相信这是西陵琅说出来的话,心痛道:“西陵琅,我为了委曲求全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又为了你背叛了自己的父皇,如今你竟然这样对我?”
西陵琅不受她的情绪影响,淡定道:
“你是为了保全六皇子和自己,嫁给武陵王,也是为了六皇子登基和自己监国长公主的身份,背叛了自己的父皇,不是为了我。”
“是,我曾经的确想跟公主你合作,可如今,公主有了更好的选择,我也有了更好的选择,我想我们合作关系应该可以结束了。”
飞卿公主拂袖大怒,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西陵琅你简直是背信弃义,狼心狗肺!!!”
不,她无法接受,从小爱慕的少年,有一天会抛弃自己。
西陵琅咬了咬下嘴唇,看在这是多年陪伴过他的青梅竹马的份上,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当初,我虽然身陷囹圄,但是我仍然派人给公主送了一封书信,只要公主愿意离开,我便会公主杀出一条生路。但是公主没有回复我,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公主现在回复,实在太迟。”
飞卿公主大声争辩:“不是这样的,你相信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西陵琅微微蹙眉,退了一步:“就算是苦衷,公主如今也熬出头了。摄政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听说武陵王对公主很好,公主应该好好珍惜眼前才是。”
飞卿公主抱住脑袋,痛苦道:“不,不是的这样的....”
当年,她还嫁入武陵王府之前,曾有人给她低了一封书信,问她愿不愿意离开,说可以带她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避世,逃离这些束缚。
姜卿斐看着身上鲜红如血的嫁衣,只是苦涩的笑了笑,并未给出回复。
“阿琅,我们才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你当真要为了那个女人,割舍我们之间的情谊?”
西陵琅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却紧闭着嘴巴。
他一直清楚的记得,十三岁那年,齐国皇城的街头,年仅九岁的姜卿斐问他愿不愿意跟她回宫,那个时候姜卿斐的母妃还是齐国皇帝的宠妃,她还是齐国最受宠的公主,明珠一般的人物。
一年之后,姜卿斐的母妃去世,霎时间飞卿公主和六皇子的地位一落千丈。
那一年齐国寒冷的冬季来临,破雪殿中,寒风飕飕。于是姜卿斐才明白,一朝失去恩宠,即便尊贵如公主,也是和街边的乞儿一样独力飘摇的浮萍。
她和弟弟的境遇,是在西陵琅十七岁那年在葵城一战成名之后。皇帝才想起来这个新贵良将是飞卿公主当年带回宫的,于是齐国皇帝一下子赏赐了许多珍宝到破雪殿,还大加赞赏了姜卿斐的慧眼识珠。
那几年西陵琅凭着战功节节高升,做了人人称颂的“玉面将军”。
那一次西陵琅出战前夕,祁皇还许诺他们,此战得胜回朝,便给他们二人指婚。她充满着希望,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幸福。
后来洛水城破,西陵琅被俘虏到大魏生死不明。
为了稳固皇权,齐国皇帝立即将自己的爱女飞卿公主下嫁给武陵王。
也是那个时候起,姜卿斐终于明白,所谓的父女情分不过一场痴梦罢了。她终身一跃跳下金律湖以为可以终结自己卑微的一生,却被侍卫给救了上来。
她的父皇匆忙赶到破雪殿,并没有关心她的身体如何,只是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你若是死了,朕还有别的公主、郡主可以下嫁,但是姜卿暄就没有姐姐了,你自己想想清楚吧。是你的桑浥重要,还是你弟弟重要。”
也是那一刻,姜卿斐终于明白,在皇室之中,权力才是最重要的
姜卿斐哑然无作答,她在出神,想着从前的那些日子。
那个时候虽然过得很艰难,但是心上人就在身边,抬眼可见。
西陵琅算了算时辰,觉得自己该走了。
“公主,从前的事情放下吧。如今你已是大权在握的长公主殿下,我也大仇得报,我们各自的心愿都已达成,已经是上天垂怜了。”
他想回去,去见冯保保。
姜卿斐面容痛苦,道:“不,我的心愿只达成了一半。和你一起拥有天下,才是我的心愿。阿琅,我们从前一起吃了那么多苦,如今我拥有了一切,却为什么不能再拥有你?”
西陵琅觉得她简直疯了,一把推开她。
“天下非我所愿,公主自重。”
姜卿斐冷笑道:“你为了她,放弃我!”
西陵琅闭眼,冷静道:“公主,跟她没有关系,是我厌倦了杀伐。”
姜卿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疯狂问道:“你要她,不要天下?”
“你从前心心念念着复仇,心心念念要领兵出征西夏。我一直将你的愿望放在心上,可是如今你大仇得报,我算什么呢?我们之间的十年,还抵不过,你跟她的十个月吗?”
西陵琅的耐性已经被耗尽,冷厉道:“她是我此生认定的妻子,是我终生的依靠。我们之间不止十个月,会有下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是一辈子。”
“但这些,都与公主你无关。”
姜卿斐狂笑不止:“你以为她跟我不一样吗?你觉得我利用你,抛弃你。那她呢?她也利用你,算计你,你为什么可以原谅她,却不肯原谅我?”
西陵琅冷眉,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最后说一遍,她跟公主你,不一样。”
西陵琅说完,转身出了大营,没有丝毫的流连。
留下姜卿斐一个人跌坐在原地,泪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