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保抬起手臂,看向手腕上的某处,那是曾经被丞相夫人抓伤的地方,如今伤口早已愈合。
“本郡主只是可怜范夫人,作为范相的结发妻子,成婚不久便被仍在偏僻乡野,等了数年,以为等到夫君回心转意,要接她们母子上京过好日子了,却没想到不仅儿子丧了命,自己也被迫疯疯癫癫近二十年。”
范渊宁目露悲伤之色,身子微微发颤,却还是极力的稳住了自己。
冯保保继续说道:“可笑世人不知道真相,还夸赞范相位极人臣后,糟糠之妻不下堂。真是太可笑!”
“不是的,父亲他....”
范渊宁迫切想要说话,却发现百口莫辩。
冯保保上前一步,纠正道:“郡马喊错了,你应该喊范相一声表叔才是。”
范渊宁猛然倒退一步,神色慌乱道:“你,郡主你,....”
“郡马是想问本郡主是何时知晓的是吗?郡马应该知道,本郡主喜欢研究前朝历史,尤其是那些稗官野史,本郡主最喜欢看了。”
范渊宁脸色灰白,他早该想到,如今的冯保保已经不是从前的宝华郡主了。
“晋朝末年,献帝一后三妃,其中一人便姓范。荆南范氏,与范相正是同宗。”
“当年大魏立国,皇祖父不计前嫌,重用了许多前朝旧臣,其中便有北川萧氏,荆南范氏,东海周氏。”
千百年来,皇族和世族联姻,互相护持,已经成了各自心照不宣的约定。
恰如当年,宝亲王是真心爱慕萧云霓不假,可是政治联姻也是真。
恰如现在,皇帝给冯保保挑选郡马,不是姓萧,就是范。
“前朝嘉靖八年,献帝的李皇后和范贵宾,同日产子,史书记载,李皇后顺利诞下皇子,而范贵嫔腹中的孩子,却在生下来的当日,就夭折了。献帝陛下以为有了史书的盖章定论,就可以掩盖事情的真相。殊不知,凡是动过手脚,必留下痕迹,这世上本没有神鬼不觉的道理。”
“当年李皇后根本没有怀孕,他们不过是想借腹生子,一开始打的就是范贵嫔怀上的那个孩子的主意。不然为什么,嘉靖八年三月春,贵嫔范氏被诊有孕,八月中旬,皇后李氏也被诊出有孕,又那样凑巧,皇后和贵嫔同日产子,皇后产子悄无声息,贵嫔产子满宫喧哗,最终皇后的孩子活了,贵嫔的孩子夭折了,一封圣旨昭告天下,嫡皇子诞生,天下大安。”
尘封了将近四十年的宫廷秘闻,就这样**在众人面前。
“试问,如果没有血缘关系,范相那样一个老奸巨猾的人,又怎会放下如今的地位,去跟你们做那样违反作乱的事情。”
“他为了保护你的身份,不惜让自己的结发妻子多年服毒,扰乱她的神志,简直丧心病狂!”
范渊宁心如雷击,一个字都不敢开口。
这些罪孽,本是他该受的。
冯保保盯着范渊宁,一步步紧逼,“那你呢,这些年为了接近宝华郡主,又做了多少事情?”
世人都说范郡马对宝华郡主痴心一片,原来也是别有用心。
果然,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范渊宁退无可退,单膝跪了下来,“郡主!不管您信与不信,这些年,臣待郡主之心,绝无半点虚假,天地可证。”
冯保保咬紧牙关,不欲理他,却听到一阵笑声,自门外传来,由远及近。
“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第一次见有人在造反的时候,表白真心的,郡马爷还真是对郡主情深意重啊!”
这样尖锐刻薄的声音???
冯保保转头去看,从门外走进来的,竟是——
“文商?你怎么来了?兵部侍郎也反了么?”
皇帝危矣!
文商平日里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神情,今日却是光芒锐利的瞟向每一个人,十分不屑道:“端皇孙殿下,你还真是如公主所言,心慈手软,难成大器,所以公主才特意嘱咐我过来看一看。”
冯保保骇然,那位因爱生恨的成嫣公主,到底收买了多少人。
而她的内院之中,又有多少人,是经她手安排的。
文商磨了磨手中的长剑,笑容阴寒:“郡主不必难过,因为真的坏消息还在后头,这才哪到哪呀!”
冯保保冷眼一合,站起身来,道:“文商君从京华而来,可否将山下的情况,告知一二?”
“反正本郡主被困于此,也做不了什么,不若你说来一听,也让本郡主心里有个底,做了二十年的糊涂鬼,也想明明白白的赴死。”
她说“死”字,表情却极淡,毫无惧色。
文商冷嗤一声:“郡主想做明白鬼,说与你听,也没什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