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范家人再度寻到云氏的时候,她已经是半痴傻的状态了,傻到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认不得了。
听说这些年来,范丞相为夫人遍寻名医,方才使得范夫人的病情稍稍好转。只要不刺激到她的大脑神经,她的日常行为,以及说话谈笑,可与正常人无异。
范夫人服下汤药后,一般都会躺下休息半个时辰左右。
但今天因为冯保保在这儿,范夫人破例没有去休息,还带着冯保保逛了逛春晚居。
原来先前听到的,竹节敲棒的声音,是因为春晚居的南面,有一片葱葱郁郁的竹林。
秋来暖阳照射下,一丛丛青竹,分外清明。
“宁儿很喜欢这片竹林,小时候经常在这里读书习字,他学会画画的时候,画的第一幅图就是竹叶图。”
范夫人回忆起范渊宁幼时的事情,脸上充满了温暖明媚的笑意。
冯保保抬头看了看这片竹林,占地面积虽然不大,但是胜在年岁日久,一排排的竹子,却是生长的很好。
北川少竹,此物多见于南方。
冯保保还是无法想象,一个南方偏僻小镇上的农户女,如何结识了北川世家嫡子范无虞。
世人诚如冯保保心中所想,他们从不感叹这段打破了世俗的美好爱情,他们只是怜惜,怜惜云氏一个弱女子,周旋在这四四方方的高门大院,耗尽心血。
冯保保忍住心头的叹息,笑着道:“竹是高洁之物,很衬郡马的性情。”
范夫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眉头弯弯:“是,他生性淡薄,从不爱外面那些繁华世界,富贵名利。”
不然,当初也不会放弃了大好前程,入赘皇室。
冯保保没接话,只微微低头,似乎早等着范夫人后面的话。
“只是这孩子越长大,我越发现他跟小时候好像不一样了。”范夫人佯装嗔怒的语气,似乎说起话来格外流畅:“他刚出生的时候,大家都说孩子像我,是个很漂亮的胖娃娃。”
是,云氏出身很低,但却容貌不俗。
范丞相的五官平平,如果范渊宁真的像云氏的话,长大之后,应该也是个远近闻名的美男子。
可是很显然,长大之后的范渊宁,一点儿也不像云氏。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其实这句话用在男子身上,也是合理的。郡马小时候跟母亲相似,却没想到他长大之后,反而跟父亲更相似了。”
冯保保其实说的也没错,范渊宁的眉宇之间,依稀可见几分范丞相年轻的样子。
范夫人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会儿,方说道:“呵呵,或许是如此吧。”
冯保保掩着嘴,轻笑出声,将一个温婉知趣的儿媳妇,模仿到极致。
范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指尖却凉得很,冯保保刚想说要不要进屋休息,只见范夫人弓着身子,已经慢慢的往回走了。
前厅的宴席正热热闹闹的进行中,冯筝筝拉着张文熙,意犹未尽的拼酒量,两边的脸颊已有小小的酡红。
“衡阳郡主,别再喝了,再喝你就醉了。”她醉了不要紧,主要是她死命的拽住张文熙的袖子,不让她去找冯保保,张文熙就有些着急。
听说冯保保陪着范夫人去后院休息了,已经快半个时辰过去,她还没有回来,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有隐隐的担忧。
“再喝一点点就好,今日可是大寿的宴席,丞相府的酒可真好喝。来,你也喝一杯。”
张文熙用力的掰开她的手,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却突然听到人群一阵喧嚣。
“发生了何事?为什么丞相大人匆匆离去了?”张文熙抓住一个丞相府的下人,厉声相问。
“小的也不知道,姑娘饶过我吧。”下人跪地求饶得倒很快,至于后院此刻发生的一切,他完全不敢开口。
尤其是今天这样的日子,若是闹了出来,丞相府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管家在维持秩序,安抚宾客,可是主人家却纷纷离席,一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宾客们一个个都是人尖,各自的眼神很快不对劲起来。
就是不说话,也交流出了一场大戏。
张文熙并不是好奇别人的后院私事,她纯粹是的担心冯保保。
她身手极好,翻了几墙院子,终于来到了乱糟糟的晚春居。
范夫人被人用绳索绑了起来,妆发散乱,衣襟半敞,嘴里被塞了一块厚厚的绢布,她嘶吼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得双手拼命的去抓挠。
看得出来,她很难受。
张文熙找到冯保保的时候,她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只是仍是心有余悸。
明明前一刻还温婉柔弱的身边人,突然发疯似的举起双手,见人就挠。
冯保保反应不及,白白嫩嫩的手臂上,被锋利的指甲抓破了一道好长的口子,血流涌柱。
这搁谁,谁不心慌?
“师娘,您是不是很疼,要不我们现在立马回府去。宣太医过来再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