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绾姐，我感觉你今天心情不好。”顾峥帮她收拾，顺势抬起头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进城那事儿？”

他倒是敏锐。

陶绾绾笑了笑，“是啊，现在想通了，倒也没那么难受。”

她只是为百姓们感到难受罢了。

虽然这都是常态。

“为什么？实在太过分了，大卫皇族简直不拿百姓们当人看！”顾峥很是气恼，捏紧拳头。

“你听过一句话吗？”陶绾绾笑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顾峥微愣，“从未，这是谁说的？”

“是一位伟大的帝王。不过这都不重要。你说大卫皇族不关心，其实他们压根不知道现在的老百姓们究竟是什么日子，他们身为皇族，自然只操心自己，根本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只是还是那句话，百姓也不是死的，官逼民反，你说你反不反？”

“......”

顾峥陷入了纠结，挠挠头，苦着脸说，“造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陶绾绾给他分析，“那我给你举例，比如说，你现在是个普通农民，一辈子生活都很普通，上有老下还未成亲。甚至还有两个哥哥，家里人都是土里刨食的，虽然朴素，但是却生活幸福。直到有天，朝廷开始加倍征收赋税，甚至还有天灾人祸，叫你们一家人颗粒无收。眼瞧着走投无路，官府在这个时候开始抓壮丁，你们一家，你爹，你大哥二哥全部都被抓住，只留下你一个人。”

“那为什么我没被抓走？”顾峥关注点简直清奇。

陶绾绾被噎了一下，顿了顿才道，“假设，给你家留条活路懂不懂？不然岂不是你一家完蛋？当然，这种情况是大多数。而你，也是假设中的幸运儿。”

顾峥听的似懂非懂。

陶绾绾继续给他假设，“此刻，你家里只有你，还有你年迈的老母亲和你的两个嫂嫂。三个妇孺只能靠着你一个人生活，你咬紧牙关照顾她们，叫他们好好过日子，等着父亲和大哥二哥回来。后来，忽然遭遇噩耗，你爹和大哥都死了，战场上只剩下你二哥一个人。你们虽然很伤心，但还抱着希望，想要等待二哥回来。但没多久，你发现你家里被官兵盯上了，因为你们交不起沉重的赋税，所以那些人想要霸占你们家的房子和地。甚至还有同村的乡亲们为了贪你家的一亩三分地和那间破烂茅草屋动手，故意将官兵引了过来。官兵把你抓走了，你挨打后用身上所有的银子换来一线生机，跑出来后回家却发现你娘和两个嫂嫂都已经去了。”

“......”

“停。”顾峥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痛苦之色，显然已经快要到忍耐的极致了。

“绾绾姐，那我就问，我还有活路吗？”

虽然这只是假设，但光是想先一下，他便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这一桩桩事件，何曾有一件是叫他活命的？

分明就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陶绾绾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甚至觉得为什么只有你这样惨，是不是我把所有糟糕的事情都安排在了你的身上，对吗？”

顾峥犹豫片刻，艰难的点点头。

他身为公府公子，自然无法想象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有多惨，只是假设一下便觉得浑身难受，仿佛快要窒息一般，那换成旁人呢？

“你错了，我还是那句话，从一开始你能逃过徭役，就已经很幸运了，大部分人都提前在哪一步失去了希望。我家就是这样，我爹被抓走的时候，我弟弟还小，我又是个姑娘，爷爷奶奶都走了，你说这样的家庭，我们该如何生活呢？所以我们不得不去逃荒，为了吃饭，琛儿甚至去和野狗抢东西，或许你会觉得抢的一定是什么宝贝吧，其实只是一堆野草。但那就是对我们来说，足以救命的东西了。”

陶绾绾托着下巴，想着脑子里的事情，心中无比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