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心手指间离火峨眉刺飞,身体一拧,趁来者回头不防备之时,强行停驻石门。
一袭灰色太一宗弟子法衣、覆面轻纱在叶怀心离火峨眉刺挑下飞散开来,显露出一副搭配曼妙少女身姿多见、满面春风的苍老面容。
刘彩凤。
当年像傲娇神鸟,如今刘彩凤却落魄得凤毛麟角。
这时的她似乎比叶怀心七年前所见的年龄大了些,眼尾上已布满了数条皱纹和深深的法令纹,双唇紧闭,眉头紧锁,眼里满是怨毒,死死盯住叶怀心。
是正确的。
叶怀心想起庄京韵嘴里那个素未谋面、姓刘的女人。
这个刘彩凤就像五色宫中含恨而死的女人,体态曼妙如少女,却一脸衰微之相,像个老妇。她原本天火灵根,修得应该一日千里了,现在叶怀心已经全部结丹了,尽管这里面既有机缘也有运气,但是刘彩凤刚刚能筑基一层,再看修为虚浮不稳,实在是有些不对劲。
其中的苟且是不需要说的。可刘彩凤作为元婴道君弟子,有谁能给、有谁敢用她充修炼鼎炉、还要她不说话?
回答呼之欲出。
再想到刘彩凤那个师尊逍遥道君,曾在大庭广众之下称呼庆靳真人为“小谨”,叶怀心心中升起无边的愤恨,一个元婴道君!堂堂正正的大宗门下!竟然要做这种十恶不赦之事。
思前想后,叶怀心重见刘彩凤难免有些同情。
可是刘彩凤根本忘恩负义,居然像那个市井里粗鄙的妇人,一口吐了叶怀心一口。
啐了一口后,竟然不管不顾的向叶怀心破口大骂,“谁让你们可怜呢!猫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你这小贱妇我哪能堕落成这样?”
叶怀心轻偏身子,躲躲闪闪,听到刘彩凤失心疯癫的污言秽语后,眉头紧锁。
这些是哪跟哪呀?
虽同出一村,但两人自青灵门入门开始,就毫无交集,刘彩凤虽遭遇坎坷,与自己又有什么想干。
刘彩凤胡乱骂了一通,像是看出了叶怀心的疑惑,冷哼一声,又继续骂道:“小贱妇啊,莫做那个贱里贱气,那年就是我眼瞎,没见过你们这些死丫头片子,年纪轻轻就生狐媚子来,勾那个姓顾的人,把我推出去。”说时迟那时快,哀鸿遍野,刘彩凤血光闪闪的双眼中,流着两行清泪。
“顾梓枫?”叶怀心心里更纳闷,为什么还要拉着这个男人。
“哼哼,小贱妇啊,习惯了用这天真烂漫的模样,难道你也是如此,勾那个小妇养大的贼汉子,刚来太一宗时,便收买了测灵根的徒弟,让我灵根通透?如果不是你狼狈为**又怎能被那个畜生抓走又怎能沦落到现在这样呢?”刘彩凤字诛心恨吞下叶怀心。
明明是凶巴巴的责怪叶怀心的人,暗中,刘彩凤的人暗中拿出了那把匕首,欺在身上,忽地刺进了叶怀心的要害!
“叮”地一声,离火峨眉刺把刘彩凤攻来的匕首挑了下来,峨眉刺打了个漂亮的旋儿在她手里,吞下了锋利的刺尖,再次逼回到刘彩凤的喉咙里,使她冲上去的进攻再也无法向前推进一分一毫。
这个刹那的回应,对于叶怀心而言举重若轻甚至根本不用去使用至金丹之中的分豪灵力,全然是心至意手至、行云流水,而这,就是金丹之威了!
修真世界强者至上!
金丹真人想结个筑基,无非就是抬举双手之事,何况,这筑基只可算得上一层修为,尚虚浮着。
听听刘彩凤怎么说,自己的悲惨经历和顾梓枫是脱不了关系的,不知顾梓枫这一件事,到底是充当什么角色、发挥着怎样的推手之力。
心念百转之间,叶怀心再想刘彩凤元阴已为人所夺,亦是作为修炼鼎炉之用,久矣,今日仍可拥有筑基一层,亦非易事,不知吃过多少苦头,受过多少罪过。
心下忍无可忍,手拿着,原本紧抵在刘彩凤脖子上的离火峨眉刺微微放松。
刘彩凤又何尝不知筑基和金丹有很大不同,只是悲愤之余,还得勉力挣扎。
如今失之交臂,再看叶怀心再软,眼里怨毒更加严重,可人们都软趴跪下来,抱住叶怀心大腿便哭嚎啕大哭。
边哭边求道:“大丫啊,大丫啊你可怜可怜我啊大丫啊。本人已是尚未筑基便遭师父**,修为急转直下,精神气日盛。事后,我苦口婆心地重修起来,结果窃听得大师们和那几个人在说话,象这样用鼎炉练功,毕竟算不上正途,修为进境虽快,但对于寿命损害极大,而且我们这几个吸了修的鼎炉来说,寿命更短。”
说完,刘彩凤的人逐渐用力把叶怀心大腿抱紧,声音低沉柔和多了,“我知道你一定是因为上一次坠海这件事对我怀恨在心,可我那时候就是太怕,一时冲动就误打误撞,是啊!”
刘彩凤声泪俱下,喃喃道:“每个人都是从某个地方走过来的,他们在一起成长。我虽然羡慕你一路走好,不像我,到青灵门的时候,只因去投奔弟子的那个眼神,便遭到澜水那个恶婆娘的公开侮辱。进入太一宗后,再次掉到火坑里,历尽千辛万苦师父新收徒,本人再也不需要伺候,同时也觉得重修无比困难,本人不得以而只能跟师父走双修之路。却用鼎炉一看,修为乃上,还无奈再晋筑基,但天人五衰来得更加急厉,吾无奈,无计可施啊!大丫子,大丫子你救我啊,救我!”
叶怀心听后内心一惊,刘彩凤她被逍遥道君夺去元阴而沦落为鼎炉,竟然最终,还是走着相同的路,来夺取他人修为!
“那么此刻,您认为我该如何拯救您?”叶怀心开了口,语气中透出一种她没有察觉的冰冷。
刘彩凤听后急中生智,抬头一看,一副逢迎之态,与刚才吐槽叶怀心的贱妇判若两人。
“就让我来这修行吧!”刘彩凤的眼睛里折出一片片的光芒,疯狂地向叶怀心形容:“这还是不清楚吗?天养一片,天生天养,五福宝坻!”
刘彩凤越说越激动,语速也越来越快,“师父虽元婴,终究还是靠鼎炉积成修为,近年亦屡为寿数受损烦恼不已。可是三年多以前,我忽然发现他笑着回来了,不仅顺手欣赏了我一把他不想要的鼎炉,而且心情舒畅地向我指出了矿藏值守工作。我心里知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仔细核实下,原来这个石洞与石壁有关!”
“虽有揣测,可主人见此处看得十分紧张,我始终不能走近,直到那个姓林的人出现了!”刘彩凤不知回想到什么,恶狠狠地道:“那个姓林也是有些能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认得出是块天生丽质的宝坻来,却见财源滚滚而来,要专霸这块福地,还要...连我带你强占,在我的奋起抵抗下,无意中错将其杀死。”
说谎。
叶怀心本来就不愿意再听。
刘彩凤的话,表面上剖心剖肺、彻头彻尾的一针见血,实则九真一假、相互夹杂。
胖婶曾经说看到林执事和刘彩凤争吵,提起“这对于他来说是不会死的”显然是说庆靳真人。
林执事或刘彩凤对庆靳真人被侮辱的事了如指掌,只是刘彩凤的这番剖白却把庆靳真人在描写中摘了个干净整洁,似乎没有了。
林执事为了追求更大的好处,遮遮掩掩,又不知自己晓不知道此事的幕后主使就是元婴道君者,竟吃掉熊心豹子胆进而威胁刘彩凤并试图从他手中分得一杯羹,最后却惨遭刘彩凤杀害。
而刘彩凤,对庆靳真人的被囚禁,不说也在心里暗笑。首先是庆靳真人对逍遥恶贼的关注度较高,使得刘彩凤对他的小算盘发挥得比较轻松,其次是高高在上、冷若冰清、不辱使命的金丹真人亦是禁脔,不说也罢,但刘彩凤那颗扭曲的心还是增添了些许畅快。
二人各怀心思,对庆靳真人所受折辱选择熟视。
叶怀心低垂着眼睛,不知刘彩凤这一唱一念搞一玩,终极目的,究竟是把他骗走了,还是干脆转移他的视线,以便在他手中延续小动作?
难道刘彩凤不认为在这个神识探不出来的宝坻里,他——新晋金丹真人——不可能找到她悄悄地涂在他双腿上的毒粉?
叶怀心本想张口叫断,问了一两句,迟疑的刹那,见了刘彩凤不甚协调的脸,以及繁杂而妖异的目光,仍不出声。
无论谁对谁错,仅此而已。
不为别的,见证庆靳真人的折辱,仅凭这一点就够刘彩凤死一百次。
“噗嗤”,叶怀心淡然抽了回离火峨眉刺去。
刘彩凤身子柔软地往后一倾,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临危受命,刘彩凤无法理解叶怀心——一个他心目中卑微、卑鄙的山村丫头——为何会如此轻描淡写、只字未提、默默结束生命。
这不是叶怀心的头一次杀,更不是他的起杀。
五色宫的险恶,让叶怀心厮杀恶贼时,毫不犹豫。
但是这一次稍微有点不一样,刘彩凤倒在地上之后,叶怀心这才后知后觉,他似乎对她没有特别大的杀心。
连对刘彩凤的进一步线索和秘辛都没强迫过,叶怀心只感觉到,呵,自己说谎,有点厌烦,所以杀无赦。
低调得就像顺手拂落了停驻在旁边的小虫子。
叶怀心心里隐隐有些不踏实,什么时候起,他也已把低阶修士视同蝼蚁,要碾死如归?
还没仔细想想,幔帐后面传来庆靳真人“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杀无赦、无需多加考虑。”的声音
叶怀心惊异之余,转身撩幔帐而见庆靳真人长得婀娜多姿,虽仅披斗篷,但自有顶天立地、一夫当关之势,甚是神奇。在他旁边啸天虎不再是小猫,而是成年虎,翅膀虚展,小范围扇动。
“主人,你这样做有突破吗?”叶怀心迟疑着开口问,也是太快。
“算下来。”庆靳真人们挥手一挥,提着脚踝处的铁索运来灵力一捏一拉,脆生生地“哗啦”一声响,铁索应而折断,落在地面。
也不知道受缚了多长时间,庆靳真人足踝处已经有一道暗红的印,叶怀心一眼就扭着脸离开,庆靳真人垂目,气场随心而动,刹那间那个印就没了踪影。
既解捆缚之铁索,叶怀心上前二步,亦不语,只是一抹储物袋而已,交与庆靳真人一袭灰弟子法袍。这个最基本太一宗低阶弟子服人都有,最大优点是长衫套裤款式,男女都没有。
叶怀心两手呈衣,退居幔帐之后。
半晌后,透过幔帐的开口问庆靳真人:“主人,咱们这儿归不回来?”
叶怀心记得上一次首席之战初见逍遥道君的时候,这个恶贼已经被元婴修成,转眼间十年已经过了,不知这个畜生在十年之内祸害过多少门徒,修为一定要再精进一些,力量也是不可低估的,庆靳真人这‘算是结婴’元婴,以及他这‘算是结丹’金丹,可能是无法与其抗衡的。
叶怀心认为,为今日之计,当从长远打算,先行回到宗门。
即便是避忌庆靳真被侮辱的事,也不能与外人说,起码能到执法堂告逍遥道君一系藏在五福宝坻的事?须知修士机缘,完全是靠自己,可这个青灵矿藏是太一无极宗宗门所拥有的一切,里面的宝地宝物自然应该报给宗门了。
叶怀心可以想,庆靳真人当然可以想,然而庆靳真人看着灵气吸收一空极品灵石却摇摇头。
原来此等宝坻者,当慢蕴,如叶怀心、结丹之取石室氤氲五行灵气。而他本人强结婴儿,却抽尽极品灵石、涸泽而渔、砍伐树木、已完全摧毁这宝坻。
宗门真要追根究底,正所谓瞒报之人,那个畜生随随便便就带着徒弟满门便是,他本人,却是毁掉这块宝地的罪魁祸首,孰轻孰重,一览无余。
“出发了。”身穿衣袍的庆靳真人依旧披上那斗篷,撩幔帐而出,回手任意挥毫,那大仙们半天抠不住一块极品灵石便像被某种东西吸引似的,从石壁中自动掉落,汇聚成团。
庆靳真人们右手轻轻一挥,做出抓握揉碾之势,这些本已暗淡的废灵石仿佛裹在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上,瞬间粉碎成粉,落地而去。
叶怀心肩上的大仙看了看这个场景,两短小爪抱在心口上,吱吱嘎嘎地叫着,很是揪心的表情。
啸天虎却完全没有在意,他站在庆靳真人与叶怀心旁边,也拿着他那蓬松的大脑袋在叶怀心腿上摩擦。
在前往青灵矿藏途中,叶怀心曾同时抚养大仙与啸天虎有段时间,已深得雨露均沾,右手抚弄大仙,权作慰藉,耷拉着左手却抚啸天虎,一手握着一只,很是公正。
没有极品灵石,这个五福宝坻成了个平常矿坑,叶怀心知道探出头来,没想到犹如针扎般吃得疼痛难忍,急着收回去。
“就是这些蝙蝠,”庆靳真人眉头紧锁,还被蝙蝠音波袭击,神识也感到一阵阵痛楚,但是庆靳真人终究修为比叶怀心高不过多少,故查探的时间要久上许多,“一阶一四阶长翼吸血蝠以前可没听过有音波攻击之能,想来在此五福宝坻影响下蝠群皆有变异。”